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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章 賽場之外的遙遠呼喚

  一開一合間。

  慢鏡頭下。

  秦鍵輕提的肩,配合著身體向前傾斜的勢,將小臂抬到了距離鍵盤約有一支火柴的距離。

  他纏繞著白色繃帶的左手撐開瞬間,手腕以一種奇特的角度向斜下方極急速下落。

  一根牽動著整個大廳氣氛的小拇指就這樣直白的的朝著一橫黑白交錯砸了過去。

  手指與琴鍵相觸的一剎那。

  擊弦機推動的琴槌輕輕的落在一根金色的琴弦之上。

  ‘噹’的一聲響從鋼琴響板穿出,喚醒了整個大廳————

  舞臺上的氣氛仿佛不再蒸騰。

  鋼琴前,少年指落抬手間的動作說不出的自如。

  伴隨著一聲完美的弱奏彈響了音頭。

  一組f小調主和弦的分解和弦接踵而至,硬朗線條的沖擊感一瞬把貝多芬特有的抗爭刻出。

  弱而不虛,快而不急。

  率先打破沉寂的六個音符,按著一種嚴密的音響,精確的逐一跳出。

  緊接著,右手加入到了演奏當中。

  短促有力的和弦在左手持續的三連音下的嚴密對位下,強弱有致的的推動著音樂的前進。

  太快了。

  臺下的耳朵再次聽到了如此急速的第四樂章,甚至比之前白裙少女的演奏還要快。

  可不同于前者,此時快速密集的三連音在少年左手極速的跑動下是有痕跡可言的。

  每一組相鄰的三連音之間連接著一種嚴密的邏輯。

  從弱到強,再到弱再到強。

  每一次觸鍵的力度都像是被計算好,不多不少剛剛好。

  “這個家伙是計算機嗎?”臺下某白色燕尾服的疑惑。

  來自封子言的崇拜值+1

  來自封子言的崇拜值+3

  秦鍵早已習慣了這些字樣的浮現,但還是有些意外第一個被打動的人盡然是這個封小胖。

  胖子果然都是坦誠的。

  音樂逐漸的展開,疾走在金色大廳上空的旋律的已經不再僅限于快慢強弱的變化。

  高低交替中的狂風驟雨般的音流給的臺下帶去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第一主題完成。”

  秦鍵努力的聆聽著音樂廳著舞臺上的回聲,隨之身體的動作也逐漸開始變化。

  不再集中前傾的上半身微微舒展,整個肩膀緩緩下沉。

  此間唯獨沒有變化的就是表情,和他左手下持續出現的屬音。

  短暫的壓迫感伴隨著旋律的轉調而消失,音樂稍作緩和。

  秦鍵微微揚起頭。

  暖光燈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相比于十指下的動感十足的跳動,整個面部并沒有什么表情。

  音樂的情緒像是并不在他的狀態里。

  但他所表現出的每一處句法演奏上的細節都像是在顯微鏡下。

  讓人看的一清二楚。

  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在這種極速的演奏下。

  屬于貝多芬的強烈感染力和內在沖突被刻畫得恰到好處。

  “精準的尺度。”

  “這孩子的老師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你聽,又來了。”

  這來自最后一排評委席的對話,瞬間被音樂吃掉。

  旋律的副部涌現,低沉密集的三連音再次暗涌。

  在左手八度與右手的三連音中同步跳動下,進行著二對三的不對等交錯,波動的節奏使的音樂緊張感徒然暴增。

  就時間維度而言,音樂是非對稱的,偉大的作曲家也只能使旋律朝著一個方向運動。

  所以當演奏者遇到這種依賴于比例關系的音樂風格就必須尋找一種途徑的矯正。

  而時間的導向感就是對于此種平衡的微妙調整。

  至于這種完美的對稱,秦鍵的腦海中,車大爺早已示范過無數次。

  “副部結束。”

  秦鍵對此習以為常,只是并不是每個參賽選手都有過這種經歷體驗。

  二對三的技術并不難,但是如何將其化為音樂語言,這又是另一門課程。

  “瑞瑞,這比賽沒法比了,有方宗堯趙一諾封子言也就罷了,這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變態?”

  遲瑞看著舞臺上的身影,并沒有理會身旁的話。

  她的問題更復雜。

  比如這個可疑的人為何會以兩種身份出現在兩個截然不同的舞臺上。

  而且與繁華巷的舞臺上的亂紅相比,此時的f小調太過冷漠,像是兩張不同的面龐在演奏。

  可明明就是一個人,不過少女可以肯定一定,她的哥哥一定會對這個消息感興趣。

  舞臺上,秦鍵的手心已經出了汗。

  這種演奏狀體太過于耗費體力,不過從效果來看,還不錯。

  在專注引導的狀態開啟后,秦鍵一開始就嘗試著將所有的注意力投入到了樂譜當中。

  不知不覺的演奏間,在茶幾鋼琴館背過的譜和奏鳴曲集中的譜重疊到了一起。

  整個第四樂章的框架結構從未有過的清晰出現了。

  秦鍵通過大量反復練習過后沉淀下的穩定技術在此時發揮了用途,幾乎不太需要注意手指,冷靜的處理著已經明確的作品結構就可以了。

  對于第一輪,秦鍵的戰術很簡單。

  在保證音樂本身的風格要素外,盡可能的將德奧系作品的嚴肅理性和人文厚重呈現到位。

  作品組織間的連接,一定做到細致到每一個音符的時值和表情。

  甚至是肢體。

  音樂可以是天然的,但表演一定是有設計的。

  所以當舞臺上的音樂再度變的緊張密集起來的時候,不易察覺的,秦鍵的整個人再度出現了向前的趨勢。

  新的音樂材料出現,和弦的力度卻一路擴張。

  秦鍵調動起全身所有的肌肉狀態,肩,臂,肘相互之間開啟了最后的帶動。

  音樂廳的氣氛又重新匯聚到了舞臺上的某根手指上。

  那段三連音又來了,帶著對第一主題的哀嚎,不再那般精準。

  秦鍵的情緒也略微出現了一點波動。

  越來越快,就在旋律在失控的最后邊緣。

  全場的呼吸在這一刻都被屏住。

  噹————

  一組強力和弦猛然而出,砸出了整個賽場起止的最大分貝。

  在眾人錯愕的表情中,秦鍵借著砸下雙臂的力量順勢起身。

  在大廳尾音還彌留在響板琴弦之中時,扶著略微顫著的琴面。

  顫抖的鞠了一躬。

  再次抬起頭的那一刻,秦鍵的微笑回來了。

  就如同上臺前的那般。

  只是細密的汗珠已經浸透了他的睫毛。

  暖燈下,他更加看不清臺下了。

  但秦鍵確信自己在最后一小節的處理是源于某個遙遠聲音的呼喚。

  或許是連車爾尼也不曾在那神秘的閣樓二層領會過的呼喚。

  在那一刻。

  那個黝黑固執的矮個子只是想掙脫命運的枷鎖。

  而秦鍵,只是想用最有力的一擊幫他打破。

  一道距離舞臺最遠的掌聲傳來。

  劃過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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