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尼赫怎么肯相信,這年頭誰不說自己困難,尤其是官場上,開口肯定首先談困難,不談困難怎么凸顯不容易?怎么讓上門的人乖乖地掏出大把的真金白銀?這種套路他太熟悉了,只不過以前都是他套路別人,今天倒是輪到他被套路了。不過米尼赫并沒有絲毫不滿,能夠被套路說明你還有被套路的價值。官場上最怕的是沒有人愿意套路你,因為那意味著你即將完蛋。現在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愿意套路他,不就證明他還有得救么!“陛下的難處我當然懂,但那些自由分子實在太過分了,我們司法部已經陷入癱瘓,已經沒有辦法正常工作了!”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只是笑了笑:“是這樣嗎?看來情況真的很嚴峻啊!只不過康斯坦丁大公的案子一日不了結,陛下那邊就一日抽不出功夫幫你,您想要陛下的幫助,那你首先得幫助陛下不是嗎?”米尼赫頓時變成了苦瓜臉,康斯坦丁大公那個案子如果好搞,那他肯定早就搞定了,何至于一拖再拖。再說了,這是他想拖嗎?他也想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早點甩出去好不好!問題是根本甩不出去啊!官場上就沒有傻瓜,法院系統的那幫孫子一聽說讓他們盡快開庭就開始推三阻四,擺明了就是不想接手,不想得罪改革派。他也不是沒催過,甚至解職了幾個法官,但效果并不大。對大部分法官來說,寧肯丟官也不愿意接手這個案子,這怎么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一副你懂的表情說道:“威脅不管用,那就許以厚利嘛!您不會連這都舍不得吧?”米尼赫苦笑道:“我也試過了,可問題是依然沒有人愿意接手啊!”羅斯托夫采夫伯爵自然知道原因是什么。這年頭官場上就沒有傻瓜,米尼赫許以厚利能不能兌現很難說,萬一你這邊真的頭鐵給判了,給尼古拉.米柳亭一干改革派大佬得罪死了,轉過頭來米尼赫就不認賬,你怎么弄?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道理非常簡單。連亞歷山大二世都不敢給改革派得罪死了,你這邊一個臭鳥蛋傻乎乎地沖上去跟改革派硬拼,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能頂住改革派的反撲。事情真的鬧大了,以亞歷山大二世和歷代沙皇的揍性,恐怕根本就不會保護你,反手就會給你賣了讓你當改革派的出氣筒。所以說,這種事情能躲就躲,萬一躲不開那寧肯丟掉官帽子也不要沖動。畢竟就算暫時丟了官,大不了事后運作一番,未來重新當官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一旦當了出頭鳥,那絕對會被改革派記恨一輩子,未來恐怕真的沒有當官和東山再起的機會了。這本賬只要是混官場的都能算清楚,自然地所謂的厚利根本打動不了人,畢竟風險太大了。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瞥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那就再加碼啊!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您開出的加碼足夠高,還怕沒有人愿意上鉤?”米尼赫苦笑不已,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問題是事情不能這么做啊!這么搞屬于壞規矩,畢竟官場上從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越靠近金字塔頂端坑就越寶貴。現在上頭的坑都填滿了,不管給誰的坑位丟出去都會開罪背景深厚的大佬,他得罪誰都是自找沒趣!說到底,這些麻煩事屬于亞歷山大二世的,而不是他的。他沒道理為了忠君為君分憂給自己找仇家吧?更何況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打斷了骨頭連著筋,這么亂搞容易給自己的路都斷了,屬實沒有必要是不是?簡單點說米尼赫的困擾就是他給出的條件打動不了人心,而要打動人心他就要動某些人的奶酪。可這些人他既不愿意得罪也得罪不起,自然地事情就僵在這里了。而這樣的困境其實不屬于米尼赫一個人,整個俄羅斯官場尤其是保守派當中類似的困境數不勝數。不是他們不想做事情,而是上上下下的關系網卡的死死的,讓困在其中的人根本沒辦法掙脫。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太明白其中的奧妙了,所以他拿準了米尼赫不敢怎么樣,至少不敢真的豁出去幫亞歷山大二世沖鋒陷陣。“這樣也不行的話,您這可就讓我為難了。”他拿腔拿調地說道。米尼赫趕緊說道:“伯爵,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您的,我覺得只有您能幫我…您放心,我懂規矩,一定不讓您白忙活!”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在心里搖了搖頭,愈發地鄙夷這位司法大臣了。說話太沒有藝術性了,就跟部門小官一個水平,難怪管著偌大一個權力部門卻被人欺負成狗。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果然是沒有說錯,這廝的水平頂多也就是個司長副司長的水平,卻被提拔成了部長,保守派真不是一般的沒有人才儲備啊!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厭棄地擺了擺手,氣憤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們都是陛下的臣子,身負陛下的恩寵,應當時時刻刻想著報效陛下,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把陛下放在第一位!我不知道你們司法部是什么規矩,但我這里的規矩就是忠于陛下矜矜業業為陛下辦事…你堅守這條規矩,那我幫你是責無旁貸!反之,不管你拿出什么樣的好處來賄賂我,都沒有用!”米尼赫被訓得抬不起頭來,忙不迭地賠不是,好一會兒才讓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息怒。“行吧,今后做事仔細點,別只顧著搞那些歪門邪道。”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一板一眼地教訓道:“你的事情我會跟陛下說,會多提一提你們司法部的難處。回去等消息吧!”米尼赫自然是千恩萬謝,覺得有了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幫忙說好話,亞歷山大二世多多少少還是會有點作用。他也不求讓改革派收手,只要讓他們不要太過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