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彼得羅夫娜怎么可能放棄那些所謂的不切實際的幻想,對她來說往上爬成為首屈一指的頂級交際花,最好是變得像蓬帕杜夫人那么有權勢有地位才好。
而一旦她老實交代,那以她的所作所為斷然沒有幸免的可能。身份、地位統統都保不住,就算酌情輕判她這輩子也別想再活躍在頂級貴族圈了。
這樣的結果她如何能忍受,所以明知道風險很大,但她還是想要賭一把,萬一有轉機呢?
只不過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和安東卻知道根本不會有什么轉機,現在基輔的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當中,最后的結果已然注定了。
所以站在他們的角度看彼得羅夫娜的行為就有點可笑甚至是可憐,對這個女人的身世和過往了解清楚之后不可避免地會為她感到可惜。
這么漂亮聰明的一個人,因為種種原因走到這個份上,太可惜了。甚至由她可以想到,在俄國還有千千萬萬和她一樣的男男女女,為了生活得更美好為了過上體面的生活不得不鋌而走險,不得不將自身的才華放在那些令人厭惡的手段上,這實在是太遺憾了。
而造成這種遺憾的本質就是俄國社會的極端不公,權貴們壟斷了這個國家的一切,以權臣或者寡頭的形式寄生在這個國家身體上吸血。
這些吸血鬼不僅自己吸血,還希望自己的子孫后代都可以繼續維持這種優越的地位,無憂無慮地繼續吸血。
可以想象,如果一個國家繼續按照這種模式存在下去,只會制造千千萬萬的奴隸,已經制造罄竹難書的罪惡。
這種罪惡是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一樣的人完全無法忍受的,哪怕他們完全可以和那些吸血鬼一樣,但是他們不想吸血,想要終結這一切。
自然地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愈發地同情彼得羅夫娜一樣的人,明明這一身本事和才華可以用到更好的方面,結果卻被這個腐朽的國家給耽誤了,簡直是作孽啊!
只不過計算再同情和憐憫彼得羅夫娜為她感到可惜,但該下狠手的時候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絕對不會手軟。因為他想要改變的是千千萬萬個類似彼得羅夫娜一樣的人的命運,而不是僅僅放過她一個。
放過她一個很容易,但卻會破壞大局,對見過1825年那場寒冬的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來說,他學會了堅強甚至學會了殘忍,為的就是實現那些被處死被流放的朋友和同志的愿望。
所以他微微嘆息了一聲之后就對安東吩咐道:“一切照計劃進行,有些人我們注定無法拯救,而且我們也有更重要的使命,不能因小失大!”
安東也嘆息了一聲,這幾天都是他負責審訊彼得羅夫娜,這個女人的美貌和心智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考慮到在這起案子中她扮演的角色,連安東都有些佩服她,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舒瓦洛夫伯爵這種狠人的算計下堅強地活下來的。
不過他也知道,彼得羅夫娜注定不會有太好的結局,因為她牽連太深,參與了那么惡劣的罪行,甚至可以說為了達到目的不折手段,這樣的女人其實也挺可怕的,如果俄國的女人都像他一樣,光是想想安東都有點不寒而栗了。
所以他贊同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對彼得羅夫娜的處理方式,雖然很遺憾但必須下狠手,有些犧牲是必須的!
“必須的?”
只不過當安東跟剛剛抵達基輔的李驍說起這件事之后,后者卻只是冷笑了一聲,他似乎并不贊同這個說法。
“羅斯托夫采夫伯爵覺得犧牲彼得羅夫娜一樣的人很正常,為了達到他想要的目標,他愿意犧牲一切,甚至愿意犧牲自己,這很偉大很高尚!”
安東皺了皺眉頭,他明顯聽出李驍是話里有話,顯然他對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決定并不認同。
對此李驍笑笑道:“我不是不認同,而是覺得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并不一定能做到他想要達到的那個目標!”
安東愣了,有點不明白李驍是什么意思,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目的不就是促使俄國改變現狀,進行大范圍的改革,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嗎?為什么不認同呢?
李驍聳了聳肩道:“你所謂的,或者伯爵所謂的改革就是廢除農奴制度,設法給國民更多的自由,對吧?”
安東想了想,這么說也到沒有錯,他覺得這個目標沒有什么大問題,因為他也覺得俄國的頑疾就是農奴制度,只要廢除了這個,問題就解決了大半,剩下的只要稍作修飾也就好了。
李驍卻撇撇嘴道:“您想的太簡單了,我國的問題可不僅僅只是農奴問題,并不是廢除一個農奴制度國家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
安東有些驚奇,他還是第一次聽李驍說這方面的事情,以前他一直以為對方也是堅定的改革派,覺得他的目的就是廢除農奴制度,可現在看來,似乎并不完全對?
李驍又笑了笑道:“俄國的問題不僅僅是農奴問題,而是一小撮人掌握了太大的權力,他們可以放肆地為所欲為,這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僅僅解決農奴問題是治標不治本!”
安東目瞪口呆地望著李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因為這話從羅曼諾夫家族的子孫嘴里說出來實在太驚悚了。而且他覺得這話有點大逆不道,王權天授,上帝將治理國家的權柄交給了帝王,由他們統治不是天經地義嗎?
安東頂多覺得帝王應該更開明一些,應該善于傾聽各方面的意見,你告訴他俄國問題的根本在于王權太大,這有點超綱了!他接受不能!
李驍也看出這個話題有點讓安東接受不能,所以聳了聳肩道:“退一步說吧,就算羅斯托夫采夫伯爵能夠成功,他成功地迫使沙皇廢除農奴制度進行你所謂的改革,但這種改革不過是形勢所迫,一段時間以后,萬一沙皇后悔了或者形勢不那么緊迫了呢?他會不會有變化?如果他又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