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又高看了安東一眼,這種直截了當問個清楚的作風可能在官場尤其是文官群體當中肯定是犯忌諱的。按照俄羅斯的傳統和習慣,長官故作高深故意裝腔作勢下屬慢慢體會慢慢猜測才是慣例。
對俄國的官兒們來說,這么做可以極大的增強他們的威望,可以將下屬拿捏得死死的,反正他們對此是樂此不疲。
只不過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卻并不喜歡這種傳統,在他看來這種故作神秘的搞法除了讓部下疑神疑鬼愈發不敢做事之外,就沒有任何好處。
他認為上級就應該把話說清楚,至少要把你的命令和企圖清楚地傳達給下級,這樣他們才能全力去完成你的命令實現你的企圖。而故意模棱兩可故意不把話說清楚,那下級就搞不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自然就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他覺得俄國的官兒們之所以喜歡說話云山霧罩,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們自己不想負責,模模糊糊地交代下屬,最后結果如果是好的,那他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去認領功勞。如果結果不好,他也可以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下級身上,不用為此負責。
講白了,這就是官場陋習,根本是毫無意義。至少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對下級的每一道命令肯定是清晰不會產生誤會的,除非是有些事情涉及絕密,不能說清楚。
至于謝爾蓋為什么會覺得安東孟浪了,那是因為他早已習慣了俄國官場的這一套,哪怕是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不搞這一套,他也習慣了這一套,而且也默認了這一套。
所以他是恪守這一套,哪怕有時候對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命令理解得并不清晰,但也不敢問,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以及官場上的規則去辦。
而他的運氣也不錯,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絕大部分命令都很清楚,不會讓他產生誤會。而極小部分搞不太清楚的,以他的智慧也能糊弄過去,哪怕完成的不是十分完美,但也算過得去,所以也就沒有被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教訓和敲打過。
久而久之,謝爾蓋還以為是自己的水平高,深諳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心意呢!
其實吧,如果他膽子大一點,在接到那些極少數聽不太懂的命令的時候多嘴問一句,馬上就會知道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不是在故弄玄虛,那樣他執行命令的時候表現會更加完美,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應該會更加滿意和喜歡他,也會給他更多的機會。
可惜的是謝爾蓋的慣性思維杜絕了這一切發生,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讓他根本無從了解真正的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繼而產生了很多的誤解,讓他沒辦法真正成為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心腹,也無從在關鍵的時刻把握住關鍵的機會。
就比如現在,如果他真正了解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就會知道選擇回圣彼得堡是多么錯誤了。
可惜的是他習以為常的慣例毀掉了這一切,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稍微聰明一點的官僚罷了。他的心性他的志向都達不到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對他的期待,他永遠也無法成為下一個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俄國改革派的領導者。
此時此刻,當安東又一次提出了很冒昧的要求之后,謝爾蓋愈發地覺得安東不知輕重了。他認為下級必須充分尊重上級,唯上級的意志行動,現在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已經很寬宏地回答了你那個很冒昧的問題,這已經是很破格了。這時候你只能老老實實感謝伯爵的寬宏然后畢恭畢敬地退下做好你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冒昧無力地又提出新的無理要求。
反正謝爾蓋覺得安東是個不知輕重的莽撞人,如果他是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話肯定會狠狠地教訓其一番,讓他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當然啦,我們都知道謝爾蓋又一次要大驚失色了,因為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不像他那么狹隘,對他心目中那種所謂的上下尊卑也毫無興趣,所以他很坦然地回答了安東的問題:
“費奧多爾.貝格上將是個一絲不茍的人,他對工作的要求十分嚴格甚至是嚴苛…當然,我覺得你不需要特別關注這位上將,因為他前來烏克蘭當總督的可能性非常小!”
謝爾蓋是眼鏡碎了一地,因為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話幾乎已經暗示下一任烏克蘭總督就是沃龍佐夫伯爵了。尼瑪,您要不要這么好說話,人家只是問費奧多爾.貝格的事情,你怎么連帶著這種秘密也隨便往外講啊!
如果不是熟知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沒有私生子也沒有安東這種親戚,謝爾蓋非得懷疑安東是不是他親兒子了。這讓他多少有點憤憤不平,認為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對安東實在是太好了,大家都是下級您老人家怎么不一視同仁呢?
只能說謝爾蓋太不了解羅斯托夫采夫伯爵了,并不是他一碗水不端平,而是謝爾蓋自己總要把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往他既定的那個模子里面套,以俄國傳統模式為羅斯托夫采夫伯爵辦事自己就畫地為牢給自己圈死了,肯定沒辦法獲得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一視同仁”嘍。
只不過他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咬定了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厚此薄彼,等安東走了他還在那里憤憤不平呢!
而此時,就到了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敲打他的時候了,他馬上就會深刻體會到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偏頗”有多么嚴重!
“有考慮好去哪里工作嗎?”
謝爾蓋回答道:“我還是想回圣彼得堡工作,在那里我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這個回答無疑讓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失望透頂,他給了謝爾蓋這么多次機會又暗示了無數次,就是想讓他明白烏克蘭的重要性,可到頭來這小子依然是頭鐵無比,頓時他就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