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爾.德米特里耶維奇.戈爾恰科夫位于花園大街的府邸是氣派的法式莊園。
雖說尼古拉一世對法國厭惡之極,幾乎將其視為畢生之敵。當年讓亞歷山大皇儲周游列國的時候,唯獨不讓去法國就能看出他對法國的敵意了。
不過法國文化還是從方方面面滲透了俄羅斯的軀體,至少是徹底滲透了俄國的貴族圈。優雅的法語、奢華的法國服裝、香水、浪漫的法式沙龍。
整個俄羅斯的貴族圈除了尼古拉一世是俄國式,或者說混雜式的存在。畢竟這位至尊對純粹俄國式的生活方式是一毛錢興趣都沒有,他更喜歡混搭風,反正挺怪誕的。
只不過這位至尊的部下就不怎么喜歡混搭風了,他們更崇尚奢靡和舒適,所以私底下是清一色的法國風。
米哈伊爾也是如此,作為帝國炮兵上將,堂堂的公爵大人,他的地位可能不如緬什科夫不如帕斯科維奇,但這絕對不是說他就是小人物了。
相反,在軍中他的名氣比上面那兩位更大些,因為他的能力人所共知,比上面兩位強不少。而這也就決定了他的收入也是不會少的。
隔三差五的,米哈伊爾就會舉行盛大的舞會,他喜歡這種歡樂的氣氛,喜歡和眾多年輕人在一起嬉鬧,這樣才會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比如今天,就是他的例行舞會時間。巨大的波西米亞水晶燈下是大盤的法式佳肴和勃艮第的紅酒,全都是走海路從法國進口的原裝貨,絕不是那種糊弄外行的假玩意兒。
公爵本人身著筆挺的上將制服,右手托著高腳杯,輕輕地晃動著杯中的紅酒。在他周圍,公侯家的公子圍攏在他身邊,聆聽著這位老將講述1812年的故事。不時的年輕人們發出嘖嘖的贊嘆和驚呼,仿佛置身于那場空前的大戰之中。
這是米哈伊爾最喜歡的時刻,他喜歡講1812年的故事。雖然當年他不過是個十八九歲中級小軍官,只能跟著一干名將充人數,但那是他軍事生涯的第一個高點,他自認為還是非常出色的。
“法國人很厲害,但我們更厲害…我的大炮一刻不停的發射,實心彈、葡萄彈,炮管都燒紅了…有那么一刻我懷疑就要陣亡,但最終我挺了過來,倒在我的陣地前面至少有上千的法國鬼子…抬眼就能看到他們的臉龐,他們睜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會死掉、會失敗…”
又是一陣嘖嘖的贊嘆聲,圍觀眾紛紛贊揚米哈伊爾的勇氣,稱他為無所畏懼的勇士。這讓公爵受用之極,他端起酒杯優雅的嗅了嗅,然后咽下一小口,按照他的安排,接下來該講講如何收拾土耳其蠻夷的故事了。
“先生。列昂尼德.亞歷山大洛維奇先生來了,他想見您。”
米哈伊爾略有不快的看了一眼打斷他興致的管家。太不湊巧了,他喜歡講土耳其人的故事,這些家伙就像韭菜一樣,可以一茬一茬的收割,他胸口的勛章大部分都是這些可愛的家伙貢獻的。所以他對這些好人兒是懷有感恩的心態的,愿上帝保佑,讓土耳其傻瓜更多點吧!
米哈伊爾淡淡地吩咐道:“請他去書房,我稍后就到。”
是的,公爵決定講完土耳其人的故事再去見自己的侄兒。他了解這個侄兒,絕不會因為堂叔一點點小小的愛好而有所不滿。
十幾分鐘后,在青年人絡繹不絕的夸贊聲中米哈伊爾公爵翩翩然地告罪退場了。其實他還想講講波蘭和華沙的故事,那里他也留下了美好的記憶。雖然擦腳布們很不老實,總給當總督的他找麻煩,但波蘭的美女真心是不錯,讓他十分懷念。
推開書房的門,米哈伊爾公爵信步走了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列昂尼德。對這個小伙子他是既滿意也不滿意,滿意的是他沒有像他那個老花花公子父親去當個外交文官,而是選擇成為真正的男人。
在米哈伊爾看來,戈爾恰科夫家的男孩子必須是軍人,軟趴趴的嘴炮官像什么?無趣至極,男人就得靠拳頭和肌肉說話,而不是滑溜溜的舌頭。
只不過讓米哈伊爾感到不滿的是,這位好侄兒有點太古板周正了。人品是無可挑剔,但為人太方直,這可不是好事。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在俄國這個糞缸里有潔癖的人是無法生存的!
你得學會適應,學會享受這些味道!
可惜的是之前列昂尼德就明顯不太適應。這讓米哈伊爾非常擔心,他深恐列昂尼德走上十二月黨的老路。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他永遠也忘不了謝爾蓋.彼得洛維奇.特魯別茨科伊公爵和謝爾蓋.沃爾孔斯基公爵。
這兩位跟他一樣都是出身顯赫的1812年英雄,但就是因為太有潔癖而走上了邪路,最后名譽盡毀還連累家人。米哈伊爾可不希望自己家里也出這么一個奇葩。
“廖尼亞,我親愛的侄兒。你多久沒來看望你的老叔叔了!”
米哈伊爾熱情地擁抱了列昂尼德,捶捶他的胸口,拍拍他的肩膀,就像個傳統的俄國人一樣表達對晚輩的熱情。
“叔叔,很抱歉,最近我實在太忙了。”列昂尼德流露出了歉意的表情,“實際上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回圣彼得堡了!謝爾托洛夫鎮上的瑣事太多了,都忙不完…”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米哈伊爾公爵也感嘆了一聲,又拍了拍列昂尼德的肩膀,感嘆道:“你去了748團,我知道那個倒霉的部隊,完全是渣滓、垃圾!說實話,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想去那里?”
米哈伊爾公爵注視著列昂尼德的眼眸,他猜測這個侄兒應該是受不了748團準備找他幫忙另謀高就的。如果是,他很樂意幫忙,因為他也知道那個倒霉的團有多麻煩,牽連到了什么。
“還好,叔叔。”列昂尼德誠懇地表示:“這幾個月我學到了很多,真正帶領部隊的感覺和在普列奧布拉任斯基近衛團完全不一樣,我學會了了解真實情況以及掌控一切,基層部隊和學校里教的那些完全不同。我很慶幸走出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