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正欲退下的劉盛怒及而笑,轉過頭來,先是朝八大常侍看了眼,隨后抬頭盯著拓跋燾,冷聲說道:
“盛雖不才,卻也有一片報國之枕,若我想逃,何須聚此門?西門不是更好?”
拓跋燾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劉盛繼續說道:“聚我兵將于此門,乃是某知道,城池將破,我不得不率兵出城破其云梯,緩其攻勢,以待我大魏援兵來此,怎到了國主口中,吾便是那逃將了?”
劉盛的話讓拓跋燾又驚又怒,手中的馬刀上下微動,卻還是不信任,并且,劉盛的質問,也犯了逾越之罪,可還不待他發火,那長孫蘭就挺身而出,對劉盛怒聲言道:
“身為臣子,安敢如此對國君說話?汝是想死乎?”
“呵!”
劉盛嘴角微微一撇,冷視長孫蘭,“大戰未休,臨陣換將,此國君,呵呵!”
突然,劉盛眼睛一瞪,他隱約看到柔然后方涌來一片黑云。
陳白?陸俟?
劉盛直愣愣的想著。
“單于豈是你可評頭論足的?”長孫蘭沒有在意劉盛吃驚的表情,對其呵斥:“你這奴子,單于將守城重任交付與你,可你是如何做的?”
長孫蘭的話,讓劉盛回過了神,其嘴角微微一撇,沒有理會長孫蘭,對拓跋燾拱手作輯:“既然國主不信任某,那便請國主下令,以傳湯為我開路,我自當率部沖陣,一戰,可定乾坤!”
說著,劉盛變得強硬起來。
“單于怎了?”
“啊?”
“你這豎子,可是要譏諷與單于?”
長孫蘭仍未罷休,提刀怒問,雖然劉盛只是呵呵一聲,并未說出諷刺的話,但呵呵的威力,在古代也是具有極強的殺傷力。
劉盛沒有說話,直勾勾的看著拓跋燾。
而拓跋燾聞劉盛一言,心中不禁思索:“這朔州伯的話也沒錯,臨陣換將確實是兵家大忌,可面對此局,他怎敢言一戰定乾坤?”
拓跋燾抬頭看了看劉盛,見劉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道:
“事已至此,我也唯有一戰,無論其是否功成,與我而言無甚利弊!而且,城下攻梯之多,若不拔掉一些,如此小城,旦夕不保,不若,就讓他沖陣一番!”
想罷,拓跋燾伸出手來,將還要上前追問的長孫蘭攔下,對劉盛說道:“獨孤卿要沖陣,吾當允之!”
聞國主之言,八大常侍紛紛一驚。
他們呼喝一聲,面露驚色,他們知道,劉盛若要沖陣,勢必要打開城門,那暗道卻已不足以讓五百之眾迅速出城。
可若是打開城門,那即將登城的柔然人也不會放過從城門而入的機會,劉盛勝還好,要是敗了,這無疑是在加速自己的滅亡。
而且,劉盛出城后會不會投敵?這對他們來說也是一件不可預料的事情。
畢竟,在這個時候率部沖陣,那就是孤軍出城,再無后援,因為,守城之人會在他們出城后關閉城門,因此,對于劉盛來說,那將是毫無撤退可言,唯有奮勇向前。
或者,投敵!!
難不成,獨孤盛早已經通敵賣國?
八大常侍如此想著。
拓跋燾收刀歸鞘,長出一氣,對八大常侍說道:“諸公莫要再言,速去執令,讓傳湯為獨孤卿開路!”
“單于不可啊!”
“不可啊單于!”
眾人上前驚呼!
“嗯?”拓跋燾雙目一瞪,高聲怒喝:“傳令!”
見拓跋燾生氣了,眾人無不嘆了口氣,扶胸說道:“是,單于!”
說罷,眾人朝劉盛忿忿不平的冷視一眼,但劉盛就好似沒看到一般,對拓跋燾拱手抱拳,鏗鏘言道:“謝魏主!吾勢破柔然!”
說罷,劉盛轉過身去,踏步而行。
身后,聽劉盛叫他魏主的拓跋燾抬頭而望,見劉盛那決絕的背影,呢喃道:“魏主?”遂即,搖了搖頭,苦笑一聲,“看來,此人所屬大魏之心將死啊!”
“單于,可要我等......”一旁,聽到拓跋燾的呢喃,長孫蘭朝拓跋燾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雖然長孫蘭沒有明言,但拓跋燾也知道這是何意。
“嗯!不必!”拓跋燾伸手說道:“其獨孤部尚有戰將,若我將其除之,于戰不利,便讓他出城沖陣吧,屆時,他亡于柔然之手,其部也怪不得我了!”
說著,拓跋燾微微一頓,轉過身來,對長孫石洛說:“汝率宿衛中軍下城堅守其后!”
長孫石洛聞言,看了看神色陰沉、掌管宿衛中軍的長孫蘭,也便扶胸而去。
看著離去的長孫石洛,長孫蘭心中有些不平,‘這宿衛中軍向來由我調度,單于此為,是擔心我長孫蘭嗎?’
拓跋燾沒有理會神色陰晴不定的長孫蘭,在他的想法里,劉盛沖陣破敵飛梯是一個好辦法,但柔然要是趁著劉盛出城之機來攻,他也得有對策。
想了想,好像也就宿衛中軍能調度,可掌管宿衛中軍的長孫蘭顯然對劉盛有看法,要是二人再起口角那將對戰事不利,又為了顧及長孫蘭的心情,所以,他命和長孫蘭一族的長孫石洛前去,可即便這樣,長孫蘭心中也有了些想法,只是他不知道罷了。
這邊,劉盛下了城來,但見城門處有五百身著重甲之人,其下馬鎧皆備。
雖然劉盛的玄甲軍已亡,但只要有人將馬鎧取回,那玄甲就可重建,而現在因人手不多,劉盛便將所部之人盡皆配上了馬鎧,讓他們都成為了甲騎具裝的重甲騎兵。
而這些人,就是劉盛所有的部卒了,當然,得排除娘子軍!
玄甲前方,李鵬程、孟小虎正在待命,甫見劉盛下來,二人連忙對劉盛抱拳施禮:“將軍!”
“將軍!”
“嗯!”劉盛冷漠的點了點頭,從二人身邊擦過,待他來至陣前,無聲的環視一周,那眼中的決絕,極為強盛!
眾將見此,心中一凜,還以為他們有什么地方讓劉盛不滿意了,紛紛將身子挺直,不言不語的看著劉盛。
劉盛許久沒有說話,眾人也就這么看著,不知何時,城頭上傳來陣陣大喝。
“燃傳湯!”
“燃傳湯!”
“然傳湯!”
下一刻,一片燃燒的聲音自上而下,伴隨著城外柔然人的慘叫,卻是拓跋燾命人將傳湯點燃,那騰起的火輪沿著城墻而下,引燃無數爬梯之敵。
啪啪啪 傳湯落地,但卻不止滾動,仍舊朝前,受此大火烘烤、燃燒,柔然人無不驚恐的往后撤。
水、火無情,這是眾人皆知的,面對火焰,他們是發自內心的恐懼。
聽聞城外的慘叫,劉盛知道,時辰差不多了,果不其然,這時候城上奔來兩個傳令兵,對劉盛喊道:“單于令,傳湯已下,請君破敵!”
“單于令,傳湯已下,請君破敵!”
聞言,劉盛微微一笑,舉手怒喝:“開城門!”
喝罷,猛然翻身上馬,盯著城門看!
在劉盛的一聲令下,自有數十人前去搬開阻門之物,至于劉盛為何不早早的搬開阻門之物,那是因為傳湯燃燒的時間會持續很久,若他在傳湯初下就率軍出城的話,不用柔然人來殺他,他就會被大火燒死了。
畢竟,城下被大火引燃的柔然人還沒有被燒死,還在滿地打滾的四處放火。
時間不久,眾人快速的搬開阻門之物,待得片刻,那堵在門后的重物就被搬的差不多了,已經有人去拉開門栓了。
劉盛見此,嘴角微微一撇,呢喃道:“面具之下,人人無畏,高長恭,蘭陵王,五百破賊,是否因此吶?”
說著,劉盛緩緩的從蹀躞帶中取出那狻猊鐵面,這是一具極為猙獰的面具。
有人說,戴上面具,可以釋放內心的卑微,從而強大!
有人說,戴上面具,便可以不再顧忌世人,做自己想做,做自己不敢做的事!
有人說,戴上面具,他將無所畏懼!
劉盛會說,是的,當你帶上面具,你的內心會告訴你,無論你做什么事,你的膽量都會大,這是一種微妙的狀態,如帶墨鏡和不帶墨鏡的視覺一般。
所以,劉盛所屬,是為鐵面!!!他們敢為世人不敢為的事,他們敢殺世人不敢殺的宗主豪強,因為,他們戴上鐵面,無所無懼!
身后,孟小虎見他郎主戴上了許久不曾現世的鐵面,心中又悲又喜,悲的是,那五百丈夫死去良多,唯剩下這二十余人,喜的是,他又可以以鐵面俠的身份和劉盛一同作戰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既蒼天蒙蔽,我等,當替天索命!”
想起劉盛當初建立鐵面時說的話,孟小虎取出鐵面,高高舉在手中,大喝一聲:
余眾二十,紛將大吼。
看著他們,李鵬程心有戚戚焉,當初的那一句“替天索命”將他兄妹三人救出重圍,而現今的替天索命,已再無那般氣勢,只因,鐵面俠已去十之。
“哎!”
“多久了!”
“吾再聞此言,已是和鐵面俠們一同征戰了!”
“呵呵,與此等豪杰同葬,也不枉我李鵬程來此世間走一遭了!”
李鵬程心思翻轉,下一刻,他也怒喝一聲:
身處邊地的胡人們有些知道鐵面俠的,但也只是聞其名,這好比公司理念、宗旨的口號,他們是不曾聽過的。
見前方的軍主大喊,這些不知情的將士也紛紛叫著。
城上,拓跋燾聞后之言,面色微微一愣。
“替天索命鐵面俠?”拓跋燾咬了咬牙,狠聲說道:“獨孤盛!原來是你!”
“什么?那獨孤盛就是鐵面俠?”
七位常侍無不震驚,他們怎么也想不到,那在北地作亂的鐵面將軍,就是他們鮮卑一部獨孤氏的人。
“單于,這!”長孫蘭慌了,想起他和劉盛的爭鋒相對,這劉盛怕不是要將他們殺害了吧?
“來人,護駕!”
“快來人,護駕!”
長孫蘭激動的大吼著,守城的將士聞言,露出茫然之色。
單于無恙啊?也沒敵人登城啊?護什么駕?不就是朔州伯的士兵再叫著:“替天索命”?
嗯,替天索命!
城下呼喝聲漫天,戴上面具的劉盛有些神色恍然,他感覺他回到了那帶著鐵面斬殺宗主豪強的時候,那時的他們,是何等的霸氣,是何等的狂傲,那目空一切的氣勢,讓劉盛心中不禁一片翻騰。
“中國之難,何解?我既來,當為之!”
看著城門被緩緩打開,劉盛想到他初來時幼稚的想法,但現在,他卻又無比的堅定,當初忽悠人的壯志豪言,現在也一一浮現在腦海。
透過開啟的門縫,劉盛看到了柔然人,那無數的尸體遍布城外,身上著火的人正在哀嚎打滾。
“中國之難,當屬胡人!”
念及于此,劉盛想到一首詩:“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胡奴出玉關,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哈哈!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
笑著笑著劉盛的面色開始僵硬起來,心中冷喝:“柔然,那便先從你開始!”
想罷,劉盛雙目一冷,側頭怒吼:“眾將聽令!”
“有!”
“有!”
“有!”
眾人紛紛應道。
“待城門大開,隨吾沖陣!”
“啊?沖陣?”
“是!將軍!”
“什么?酋帥要僅憑一幢之人沖擊柔然大軍?”
“酋帥可是要我等尋死乎?”
眾人心中大駭,城外之敵甚眾,他們知道,己部守城都是不足,他們也知道,所以,劉盛要帶著他們沖陣,他們怕了。
但見劉盛冷哼一聲,開口說道:“不沖陣,柔然破城,殺入五原,妻兒受辱,牛羊不保,爾等也要亡在此處,即便逃得,又能何去?哼,我等,唯有一戰!”
聽聞此言,眾人也不需深思,都知道劉盛說的沒錯。
見此,劉盛趁熱打鐵,高聲說道:“詩曰:軍歌應唱大刀環,誓滅柔然出,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眾將,敢戰否?”
“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尸還?”城頭上,拓跋燾看著頭戴狻猊面具的劉盛,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愧疚,“原來,朔州伯是如此忠心啊!”
可他不知道的是,劉盛口中的這個國,可不是大魏。
城下,將士聞其壯言,那膽怯的心也隨之而去,紛吼一聲:
“戰!”
“戰!”
“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