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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長孫奇?北平王的兒子?

  “賬內何人至此?為何喧嘩?”

  一道中氣不足的聲音自賬外傳來,使得拓跋燾等人不禁一望。

  下一刻,帳門掀開,長孫奇稚嫩的臉龐映入眾人眼中。

  “阿頹?”不知何時已重歸拓跋燾身邊的長孫嵩露出大喜之色。

  而長孫奇也愣愣的看了眼長孫嵩,張口呼道:“阿父?”

  話一出口,長孫奇頓覺不對勁,他阿父身為北平王,斷然不可能來此的啊?

  想著,長孫奇扭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臉都嚇得慘白,噤若寒蟬的對拓跋燾撫了個胸,輕聲言道:“罪臣長孫頹,拜見單于!”

  “長孫頹?”

  “長孫頹?”

  “是長孫頹,北平王的兒子!”

  “是啊,就是他!他怎么在這里?”

  長孫奇,哦不,是長孫頹的出現,讓來大千、盧魯元、于洛拔、達奚兜等人都頗為吃驚,尤其是長孫家的二人。

  不止長孫蘭楞了,長孫石洛也楞了,

  “這不是長孫嵩的兒子嗎?”

  “這不是長孫嵩的兒子嗎?”

  二人同時想到這里,不禁對望一眼,雖然他們二人一個是長孫肥的兒子,一個是長孫亦干的兒子,但長孫肥和長孫亦干是親兄弟啊,所以,這兩個人,還是表兄弟吶。

  這表兄弟二人先是看了看自家的兄弟一眼,隨后又看向長孫蘭的大兄長孫翰,想要看看長孫翰作何處置。

  而長孫翰,是長孫肥的長子,也就是長孫蘭的親大哥,長孫石洛的大表哥,以長為尊的時代,他們自然是以長為主了。

  長孫翰多次抿了抿嘴,欲言又止,看他的表情,好似想讓長孫頹出去一般,可看了看似笑非笑的拓跋燾,他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那長孫嵩見這兄弟三人不開口,頓時慌了,心里暗罵:“同為一族,爾等竟不幫我?”

  長孫嵩無奈,用眼神挖了眼兄弟三人,對拓跋燾扶胸,謙卑道:“單于,我兒已是知罪,還望可汗放我兒一命吧!”

  “嗯?”長孫嵩的話,讓劉盛察覺到了什么,看了看長孫家的眾人,又看看了拓跋燾,最終,目光落在了長孫奇身上。

  “長孫頹?”

  “怎么這么熟悉吶?好像在哪里看到過?”

  劉盛沒理會眾人,低眉深思,在腦海中苦苦思索著,片刻,他神情一震,他想起來在哪里看過這名字了,不就是那魏書卷二十五列傳第十三里面的那個長孫嵩的兒子嗎?

  可是,堂堂王爺的兒子,怎么會是一個小卒子?

  劉盛有些不解,卻是他的記性并沒有好到,連個小卒子都能記住的地步,畢竟,看人物列傳,也就是看看那些比較重要或是出名的人物,那些人的兒子,如果沒啥特別之處,也就一掃而過了。

  而劉盛,自然也不列外,除了看看長孫嵩有幾個兒子,他也就沒怎么在意他兒子的事跡,要不是他聽著長孫頹有些熟悉,長孫嵩又那么著急,他也不會想到這里就是了。

  這時,一直似笑未笑的拓跋燾說話了:“呵呵,不曾想,今日竟在此見到公之子啊,呵呵......”

  雖然拓跋燾是面帶笑容的說著這番話,可在長孫嵩的想法里卻是拓跋燾要發飆的前兆,臉色焦急的便要言話,而拓跋燾見其表情,猛的伸出手來,將面色焦急的長孫嵩攔下。

  “公莫慌,今見令郎在朔州伯的營寨,且以朔州伯的秉性,可見,其定是參與到阻柔然之戰,為我大魏立下了汗馬功勞,雖說此前令郎犯下大過,卻也可功過相抵,就此作罷!”

  拓跋燾大手一揮,免了長孫頹的罪責,使得長孫嵩喜不自禁,當然,從拓跋燾的口中,他也聽出來了,拓跋燾顯然是看劉盛作戰勇猛才聯想到他兒子的,為此,他不禁朝劉盛投去感激的目光。

  而劉盛吶?他見拓跋燾深看了他一眼,頓時就明白了,這拓跋燾是在給他鋪路啊!

  那么鋪什么路吶?

  朔州!

  嗯,之前劉盛向拓跋燾請命遷移難民的時候,拓跋燾有一句話說漏嘴了。

  就是那一句:“朔州此舉,乃是為我大魏著想,孤安能不允啊?”

  這一句話,朔州后面沒有伯這個代表爵位性的東西。

  那朔州二字代表了什么?和那南朝雍州刺史稱為雍州一樣,朔州二字,代表的,也正是獨攬大綱的朔州之主。

  雖然說劉盛他現今就是朔州護軍將軍,稱上一句朔州也不過分,但實際上,他對朔州的掌控力并不強,而作為皇帝的拓跋燾也是一清二楚的,畢竟,這里是他爺爺的故都啊!

  劉盛一邊想著,一邊朝長孫嵩點了點。

  一番插曲過后,拓跋燾又開始繼續慰問將士,連續幾帳過后,長孫嵩和長孫頹向拓跋燾說父子許久不見,想要暢談一番,而拓跋燾也知道長孫嵩明日就會隨他回宮,也便允了。

  于是,長孫嵩帶著他兒子長孫頹一路往營寨外走去,直至營外一里處,父子二人停下,雖然他們心中有很多話想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家里長短的一些話,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啊!

  二人矗立良久,但老子始終是老子,比耐心,長孫頹還是差了一籌,某一刻,他抬步上前,看著他父親發白的鬢霜,心有感慨的說道:“年許未見,阿父老了!”

  “哼!”面對長孫頹的關心,長孫嵩沒有高興,反而有些生氣:“你這奴子,膽子不小,我常常叮囑你不要在人前露出跟腳,你倒好,竟如此莽撞的出現在單于面前,年前秋狩之罪,可是忘了?”

  聽此一言,長孫頹心有黯然,搖了搖頭:“哎,如此重罪,安能忘得!阿父,非是阿奴莽撞,是阿奴也想不到當今單于會來此啊!”

  說到這里,長孫頹露出苦笑,他想不到,他千防萬防,千躲萬避的,終究還是被大魏皇室發現了!

  見兒如此,長孫嵩也不禁嘆了口氣,略有慶幸的說道:“好在單于看你處在朔州伯的部曲中,而朔州伯又立下如此大功,顧忌與朔州伯之尊容,并未對你再去責罰,若不然,你這奴子不是讓我晚年喪子嗎?”

  說道這里,長孫嵩又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年前,若非你莽撞行事,那宿衛郎,定有你一席之地,何至于此啊?你這奴子,在朔州伯賬下可有收斂?”

  “阿父,孩兒已知錯了!”見長孫嵩又要舊事重提揭起他的傷疤,長孫頹連忙認錯,欲要阻攔長孫嵩繼續說下去。

  而長孫嵩沒有得到準確的回復,直氣得胸脯直跳,大聲怒道:“你,你這奴子,世人常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怎還如此?”

  見長孫嵩氣了,長孫頹連忙上前,一邊為其阿父順氣,一邊苦笑道:“阿父,阿奴本就不是莽撞之人,又何來錯吶?”

  “無錯?”長孫頹的辯解,讓長孫嵩不禁拔高了音量。

  “無錯,你這奴子敢說自己無錯?那秋狩與皇家而言是何等重要之事,你竟搗亂,你還說自己無錯?”長孫頹不提還好,這一提,長孫嵩的氣頭又高了。

  見阿父的氣又上來了,長孫頹苦笑道,:“阿父啊,我長孫家向來以勇猛著稱大魏之中,您也說過秋狩與皇室而言是重要之事,于我等而言,更是重中之重,須得向太子展現出我等的勇猛,好教我輩入得中庭,有爺此言,阿奴怎敢弱了我長孫家的威名?”

  “弱了威名?”長孫嵩搖頭苦笑,嘆道:“為了區區威名,竟讓我兒落得如此下場,我寧愿你弱了威名,也不愿讓你來此啊!”

  長孫頹聞此言,不禁沉默了。

  原來啊,這事情的原委也很簡單,就是去年秋狩的時候,因為拓跋嗣大病,身為太子的拓跋燾第一次主持秋狩。

  歷來新皇初持秋狩,自然是大比選臣的,而選的臣,就是皇帝的身邊人,比如宿衛郎、內廷阿干等等。

  換句話說,其中的八大常侍,雖然有的是靠裙帶關系上位,但也有的是從秋狩中脫穎而出的,內行阿干中的拓跋川,也是在去年秋狩被拓跋燾看上從而調入宮中的。

  例數胡人政權,很多人都是在狩獵中被皇帝看中從而一步登天的,比如司衛監拓跋禎的父親射鴟都將‘拖把桿’,那就是被太宗在一次狩獵中看上的,再比如,后來隨拓跋燾狩獵,因和武松一樣空手擊虎而被命為內行阿干的拓跋可悉陵。

  可以說,一次狩獵,就相當于游牧皇帝的一次選拔,那更為重要的秋狩更不用提了,那一般都是皇帝選拔宿衛郎的時刻,而就是這么重要的時刻,長孫頹卻犯下了大罪!

  原因,是有一位公主混入了他的隊伍中。

  而那一日,要不是拓跋燾來得及時,他羞怒之下,說不定真得會沾染皇家之血,將那浪費他們秋狩箭矢的公主給砍了,畢竟,秋狩的時候,箭矢是有限的。

  當然,其他隊伍也有其他的公主在,比如武威公主拓跋清憐,其當時就是跟隨在拓跋燾的身后,只是事后欲要問斬的長孫頹并不知道,還以為就他這一支隊伍有吶!

  那么可能有人問了,這不是比個人的勇猛嗎?那不得一人一壺箭,箭矢上還得刻上自己的名字?

  平常的時候或許是,但在這個時候,不是,拓跋燾選的是宿衛郎,是大批保鏢的頭頭,可不是一個強大的保鏢,既然是頭頭,那自然會去考校指揮、分配能力。

  那么指揮什么?分配什么?自然是箭矢的用度、人員的調配了,因為這隊伍,是共用箭矢的,誰能射誰不能射,這個得領頭人去分配。

  當然,話是這么說,但射箭的人一般也就是領頭的,其他人只是幫忙搬獵物罷了,畢竟,射出去的箭,是不允許再撿回來的,而大比也很簡單,就比誰的獵物多。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有人浪費箭矢,那就是在破壞領頭人的前程,畢竟箭矢就那么多,少一支就可能少一個獵物,少一個獵物就可能會被別人比下去。

  而那個公主吧,天生就不是騎馬射箭的料,在長孫頹讓他們試射獵物的時候,那飛出的箭矢距離獵物有著十萬八千里。

  長孫頹一看,這人不行啊,不能讓她射,再見她一副小身板,也拎不動什么重物件,于是,長孫頹就讓這公主帶著箭矢跟著他就行了。

  可這公主吧,也是傲嬌的很,見長孫頹這般輕看他,對著那獵物就是嗖嗖嗖的一通瞎射,長孫頹一看,登時怒了,追著她就要把箭矢取回,可那公主不聽啊,直把箭矢給射沒了,最后還揚起弓,挑釁的看了眼長孫頹。

  可把長孫頹氣得不輕,當場就抽出了鞭子!

  嗯!怒了!暴怒的那一種!

  當時的他,還算是有點理智的,沒有當場抽出馬刀砍了她,但也抽了那公主幾鞭子,一邊抽著,一邊還抱怨太子給他的隊兵竟然有此武弱并不識趣的人。

  這是看不起他們長孫家還是想打壓他們長孫家?

  至于考驗他?得了吧,考驗也不帶這樣的。

  這么一想,長孫頹就想歪了,還以為是太子見他們長孫家勢大,要開始打壓他們了,畢竟,秋狩的隊兵,都是皇室派來的,也不怪他會這么想。

  念及于此,長孫頹就氣得牙癢癢,畢竟,秋狩的機會可不是誰都能上的,這一次,可是他阿父千辛萬苦給他爭取來的,可就是這么一個機會,被眼前的一個小卒子破壞了,而且,這個小卒子,說不定還是受了拓跋燾的指使。

  想到這里,長孫頹就忍不住起了殺心。

  咱們前文也說過,對于他們這些貴族來說,殺一個小卒子,是沒有心理負擔、政治負擔的,既然氣了殺心,他們也是毫無顧忌,長孫頹也是當場就拔出了馬刀,那明晃晃的刀刃登時砍在那公主的身上。

  這也好巧不巧的,也那公主因被抽到地上并昏厥了過去,以致于長孫頹砍了一刀之后,見這人不動了,也就離開了,并沒有發現這公主沒死,只是昏厥了過去,

  事后,拓跋燾得知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沒回來,就連忙派人去找,等他們找到這公主的時候,那已是氣若游絲,而拓跋燾一看刀傷,就怒令徹查,這一查,就查到了長孫頹的頭上。

  這一下,拓跋燾不好處理了,畢竟,長孫家是大魏的梁柱,于是,拓跋燾就將此事告訴了將死的拓跋嗣。

  而晚年的拓跋嗣,和其他胡人皇帝一樣,都喜歡猜忌,一聽,嚯,你長孫頹將我女兒弄得半死?那我能饒了你?

  怒了!當場就怒了!

  說是要把長孫頹砍了,得益于長孫家出力,才勉強保下了長孫頹的一條小命,可即便這樣,拓跋嗣也對長孫頹做出了重大的懲罰。

  他被拓跋嗣從能繼承爵位北平王,加授侍中、征南大將軍的公子一擼到底,成了一個戌守兵士,至于戌守何處,拓跋嗣沒有講,長孫家也沒問。

  等從拓跋嗣哪里出來,長孫家就馬不停蹄的給長孫頹找地方了,而這一找,就找到了長孫石洛的孫子,也就是朔州長史長孫突了。

  這找準人了,有關系了,他們連夜就讓長孫頹出發了,因為他們不敢讓長孫頹在平城待了,畢竟,拓跋嗣那個時候已經變幻無常、性格多變了,他們怕晚了,那拓跋嗣會改主意。

  而就在長孫頹走后不久,那公主死了,拓跋嗣也果真變了主意,執意要殺長孫頹,長孫家的人一看公主都死了,那求情還頂個球用?得好好謀劃一番!

  就這樣,他們說了個謊話,說是長孫頹在前往邊關的路上被賊人殺了,而他們長孫家為此,還大動干戈的清掃了一圈山匪,將這一出戲演得真真的。

  拓跋嗣一看,這不像假的,也就將此事揭過,但一旁的拓跋燾卻有些不信,可他當時也只是太子,不能左右拓跋嗣的決定,也就沒說話。

  長孫頹也就順順利利的投入長孫突的部隊,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兵士。

  本來吧,長孫頹是在長孫突手下做事的,可因為長孫家的謀劃,長孫突就讓長孫頹化名的長孫奇入了鐵血隊,直到今年五月和劉盛相遇。

  可以說,這長孫頹,本來是出生在長孫家的富家子弟,他的父親還是北魏的北平王,為了當上宿衛郎鍍鍍金,一氣之下把公主給砍了,最后被拓跋嗣貶到邊關當了一個小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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