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盛和柱子聽到孟小虎的呼號聲,對將一眼,連忙起身往外趕去。
灰白衣衫的孟小虎快速跑來,驚慌的臉蛋紅撲撲的,看著從房間出來的劉盛急忙道:“少郎主,自虞城而來的谷物在入城之時被赴任而來的縣令攔住了,您快速去看看吶!”
劉盛聞言來不及他說,忙大喝一聲:“來人,備馬三匹!”
不一會兒,便有三個身穿灰色短衫的下人從馬廄牽來馬匹送至宅門處。
三人接過馬韁,翻身上馬便往城門疾馳而去!
鳳城不大,黃昏的鳳城街道更是人數稀少,三人三騎縱馬狂奔,不一會兒便來到城門不遠處。
城門處!
“爾等刁民為何有谷如此之多?可是賊也?”
一身藍色直裾大袖官服垂至膝處,內著吊帶衫的鳳城縣令對著一群身穿灰色麻衣衫下著灰白褲的人怒喝著。
前方皆是運糧人,但見人人灰頭土臉,卻面色堅毅,都是些十五六七的少年,少年人手持刀劍,背靠著八輛馬車圍成一團。
有一刀疤少年前將一步,冷聲道:“此乃我家少郎主的谷物,我輩非反民也,還請官家讓路!”
謝明一聽,官袖一甩冷哼一聲,道:“雖說單于(胡人稱皇帝)不禁兵,但爾等人數之眾、皆手持兵刃,且運送大批谷物,以爾等穿著,怎有此多谷物?且此地無甚勛貴,便是你家郎主,本縣令卻也懷疑心有反意,爾等拿下!”
說著謝明大手一揮,示意身后的五十多名士兵前去拿人,這些士兵個個都是禿發留辮、或是披頭散發,內穿緊袖綠袍綠褲,外套皮甲的胡人。
刀疤臉聞言氣急而笑:“這位官家,你乃赴任縣令吧?無非是想搶奪我輩谷物罷了,亦不打聽打聽此乃誰的谷物?我家少郎主乃是劉姓獨孤氏,你膽敢如此,可想失頭乎?”
說著,此人嘴角微撇,頗有不屑,在他想來,如若縣令打聽一番,定不敢攔他。
而這刀疤臉就是孟小虎口中的二刀子,是劉盛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的,別看二刀子這名字不怎么樣,長的卻魁梧不凡,臉上兩道交叉的刀疤,所以大家叫他二刀子,他這一笑能辟邪。
“劉姓獨孤氏?呵呵,爾輩好膽,竟敢誆騙于我,這鳳城,乃先皇年前而下,還未曾有官家來此,更何況獨孤?我看爾等便是反民!”
謝明怒喝一聲,大手一揮,讓士卒前去。
心里卻道:“我散盡家財才求得此職,我大魏又不曾有俸祿,這若是不取之于民豈不枉我散財也?現今無官家來此,我既王法,遇我是爾等倒霉,哼,劉姓獨孤氏又如何?來此之人,定不重用矣,豈怕乎?”
想著,謝明露出些許不屑。
而此時,身穿綠袍皮甲的胡人士卒紛紛抽出腰間刀,緩步向前。
二刀子見士兵要動手忙大聲喝道:“丈夫們,彼輩欲搶我之谷物,當阻否?”
鏘鏘鏘 一連串刀劍出鞘的聲音響起,原是身后少年紛紛把手里的刀劍提了起來,一個個面帶怒容,他們本是生活艱苦之人,又遭官家宗族剝削,如若刮不上來皮就大肆殺人,若不是劉盛救了他們,他們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
而這些谷物是劉盛救濟鳳城周邊的困難人的,要是丟失不知會餓死多少人,他們將難辭其咎,現在這縣令來搶奪這些救濟之物,他們不由得怒由心生,抓緊手里的刀劍怒瞪前方緩步而來的胡人士卒,將要與之廝殺,以行動回應著二刀子。
但見緩步而來的胡人士卒嘴里還小聲說道:“一群阿奴,豈敢反抗?刀劍可不長眼,我等只需谷物,還是快快離去的好,莫要丟了性命!”
“正是,我等無非拿些谷物罷了,又何必與我等廝殺吶?”
言說此番,乃是他們怕自身受傷,一旦廝殺,誰能確保自己不受傷?他們可是知道縣令無非是要谷物罷了,此事他們做的多了。可他們想在言語上瓦解一片怒火的少年,卻也是想多了。
但見二刀子提刀冷哼,言一聲:“爾輩不必多言,吾輩丈夫何懼之?兒郎們!”
眾少年面色冷峻,前將一步,提刀劍而喝:“有!”
“隨吾殺!”
怒喝一聲,二刀子便提刀朝胡人士卒砍去。
胡人士卒看著提刀而來的二刀子一個個大吃一驚,他們想不到一直被他們剝削的漢民膽敢對他們主動發起攻擊,這乃頭一遭,但他們反應也不慢,也提刀上前砍殺。
頓時,雙方刀劍相接,廝殺在一起。
錚~錚~鐺~鐺~鐺~錚~
一陣亂戰,武器碰撞之聲不絕入耳并伴有慘叫,短短瞬間,便有斷肢殘臂之人。
“噗呲”一聲。
臉上有些許血絲的二刀子用力把刀砍進一個胡人士卒的身體,身后卻挨了一刀,這一疼不由得身子前傾,咬著牙發出一聲悶哼:“嗬~”
有兩雙胞胎少年見此一幕,同時而喝:“阿兄?”
驚喝一聲,二人立即棄開身前之敵,轉身殺向二刀子身后的胡人士卒。
這士卒正想再給二刀子一刀,突感脖頸微涼。
只聽“呲啦”一聲,這是刀口摩擦骨頭的聲音。
下一刻,這胡人便腦子一片空白,隱約看到一個無頭人體緩緩倒下,接著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隨著胡人倒地,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并伴隨著一道怒喝:“住手!”
原是劉盛騎著馬趕來,馬蹄又前行,得~得~得,待至前方,劉盛連忙翻身下馬,看著殺做一團的人。
鏘~的一聲,抽出腰間馬刀便要往前殺去。
正在浴血廝殺的少年聽到怒喝,抽身一看,邊叫邊退。
“少郎主”
“少郎主”
劉盛覷將過去,見眾人渾身染血,他快步上前,輕嗯一聲,便轉過頭來,帶著些許殺意看著三個身穿官服的人。
這三人,可以明顯的看出是兩個漢人和一個鮮卑人,劉盛知道,這是因為北魏的官制,一縣三令長,一鮮卑族,兩個漢人官員,漢人官員一般為當地的宗族宗主。(地主)
這一縣三令長,主要是鮮卑對治理漢地毫無經驗,但他們又不放心漢人官員,生怕他們聚民造反,所以派一鮮卑族人來監制他們。
看著三位令長的打扮,從那發髻和衣服的衽向讓劉盛知道了誰是做主的,反手拿刀,帶著怒氣對身穿官服的謝明拱手施禮。
雖是憤怒,卻也沒失了禮數。
禮畢,怒喝:“你便是赴任縣令?在下劉姓獨孤氏單名曰盛,遣仆運糧至此,令長卻將之攔矣,圖我糧秣乎?又尉吾刀不利乎?”
說著手腕一動,將馬刀耍他幾番,刀指地面。
謝明見劉盛此番言語之盛,又頗為強硬,不禁心有疑慮,雖其是漢族的發髻,黑色的頭發,如同漢族一般,但他知道獨孤氏之人有半確實如此,還有半數為胡人之扮。
心道:“此子言語之間頗為強硬,莫非此子乃其部名門之后?”
想到此處,謝明不禁一慌,又心道:“若當真如此,我今日當有難矣,且問他一問!”
想著,小心翼翼的謝明探頭問道:“不知賢家君是?”
聞此言,見其樣,帶著怒火的劉盛冷聲道:“先尊(亡父),朔州督護大將,劉姓獨孤氏單字諱泰,領朔州獨孤部酋長一職!”
謝明聽聞身子一提,竟是大吃一驚,那朔州為邊防要地,北接陰山,南至清水、偏關,有漢時昭君出塞的光祿塞、白道等地,是先皇拓拔嗣于常泰八年(423)在陰山建長城的一處重地。
雖他也知曉朔州在獨孤泰的治理下,各種勢力紛雜其中,僅僅只有后來的懷朔鎮還算是獨孤泰治理的朔州之地,但謝明卻也不敢小覷劉盛。
因那督護大將那可是朔州的至高權柄,原為:‘護軍將軍、督一州軍事’,并非傳統上的督護。歷代所有的將軍都只是官職,護軍也不例外,并無實權,只有朝廷說讓你統多少軍,你才能統多少軍,而后面的督一州軍事才是權。
統管一州軍政而加大,為護軍大將軍,實權重在督,便稱為督護大將軍,是實打實的官家。擺明了就是在獨孤部是有話語權的,因為這職位,一般都是部落貴族及領民酋長擔任,謝明吃驚的便是部落貴族的子孫怎會到這里來?
他方才還言此地無官家來此,這就冒出一個,心中不禁大呼:“糟矣,糟矣!”
雖有此想,謝明卻也不甘心,言道:“可是三年前因抗擊柔然受傷而故的獨孤泰將軍?”
劉盛怒答:“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