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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師徒情深

其他篇  時間已經是深夜,已經過了眾弟子做晚課的時辰,整個大智庵進入一片夜幕的靜寂之中。

  “誰?”

  凈語輕輕推開經房的木質大門,發出一陣嘎吱的清脆聲響,正在煤油燈旁抄寫經書的凈林聞聲猛的將頭抬起,詫異的詢問了一聲,竟發現一道人影朝著自己緩步走了過來。

  人影越靠越近,直到出現在煤油燈微弱的燈光之下才漸漸看清來人的面貌。

  “原來是凈語師妹呀,差點被你嚇死,這么晚了不去歇息,來這經房做甚?”見來人是凈語,凈林這才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微嘆了口氣,松了松筋骨,不解的問道。

  “凈林師姐,這么晚還要守夜,真是辛苦你了”凈語輕聲說道。

  因為在大智庵的所有弟子當中,要數凈語的年齡最小,平時也頗為乖巧,深得南海神尼的喜愛,如若不是沒有什么練武的天賦,神尼早就將他收為關門弟子,故而從入門的那一天開始,就從來沒有見她干過什么重活,更別說是讓她來守夜了。

  “哎,眾師姐妹當中,就屬你和凈念最得師傅疼愛,這守夜的活不是我們來做,又叫誰來做呢”說完,凈林用手掌撐著后頸的部位,使勁扭了扭脖子,作出一副不滿的樣子。見凈語沒有回應,旋即又淺笑一聲,繼續說道:“逗你呢,反正這漫漫長夜也是無聊得很,有你這個開心果來這里陪師姐聊聊天,正好打發一下時間,我這手抄經書抄得都快脫臼了”

  見凈語一副冷淡的樣子,凈林輕輕甩了甩手臂,斜眼瞟了一眼凈語,眼神之中貧添一絲不解,要是換做是平常的凈語定是會說一些逗趣的話調侃自己,然而此刻的她似乎有些反常,心想,這凈語肯定是由于體內的毒素還沒有清除,內力全失,所以才會這么郁郁寡歡的。

  “師姐,凈語心中有點煩悶,實在睡不著,況且你也累了,就讓我代替你守一個時辰吧,你也好打一會盹,養足精神”

  “好吧,你素來與凈念要好,如今她遭了大難,你心里不痛快,也是人之常情,那就交給你了,記得把經書抄完,不然明天師傅就得責罰了,我去內室睡一會”凈林心想,這凈語又不是外人,交給她守一個時辰也無妨,也正好讓她抄抄經書,緩解一下性情。遂深深的打了一個哈切,轉身朝內室走去。

  看著凈林背影繞過書架,從自己的眼前消失,凈語這才挪步到方桌旁拿起毛筆,端坐在凳子之上,接著剛才凈林抄過的經文繼續抄寫。

  筆尖在白紙上輕輕劃過,凈語始終保持著一臉的淡定,看不出此時的她內心有一絲的波瀾,隨著時間的流逝,直到從內室傳來一陣微弱的鼾聲,凈語這才緩緩將頭抬起,眼中泛著一股毫光,放下手中的毛筆,開始貓手貓腳的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本經書一一翻閱。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幾乎書架上所有的經文都被凈語粗略的看了一遍,然而卻不見那延倫經和驟雨劍法劍譜的半點蹤影,心頭不由有些喪氣,思索了半晌,又將手上的經書放回原來的位置,坐回方桌的旁邊,拿起毛筆,繼續抄寫經文。

  過了少許時間,內室的鼾聲消失,凈林從床榻之上爬起,松了松筋骨,走了出來。

  “凈語,時間應該差不多了,你快回去歇息吧,要你這個病人替師姐守夜,怪過意不去的”繞過書架,見凈語正一臉正經的抄寫著經文,凈林臉上泛著一抹淺笑,朝著凈語走了過去,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凈語并沒有做聲,只是微微向凈林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撐起身子,徑直的離開了經房。

  望著凈語的背影,凈林不由有些納悶,平時嘻嘻哈哈的小師妹怎么現在變得如此沉默寡言了。抿了一下嘴角,凈林也沒有深思下去,低下眼眸望了一眼尚未抄完的經書,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抄寫她的經文。

  從經房出來之后,凈語并沒有回到自己房中休息,而是在院子里漫無目的的徘徊著,從腰間取出一包泛黃的藥粉,這包藥粉本是西門雪交給她用來對付南海神尼準備的。雖然并不知道如果服下這包藥粉會有什么后果,但是既然是西門雪交給她的,想必定是那穿腸的毒藥。凈語面對那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師傅,始終不愿意走到毒害恩師的那一步,故而想著從經房偷走延倫經和驟雨劍法兩本秘籍,然后就返回玄靈教換取蝕骨散的解藥,豈料,事與愿違,兩本秘籍根本就沒有放在經房之內。

  手中的藥粉被拳頭越捏越緊,想到此刻下毒已經成為自己取得兩本秘籍的唯一方法,凈語不禁心頭一酸,眼淚不知不覺便從眼眶落了下來。

  凈語本來有過一死了之的想法,也曾經嘗試過幾次,但是每當面對死亡的那一刻,凈語始終沒有那個勇氣。甚至,她無數次在心里想著,要是那蝕骨散能夠讓自己立即斃命,倒也落得一干二凈,沒有什么煩惱。然而,那蝕骨散偏偏又是那種讓人死又死不了,而且還會讓人生不如死的毒藥。想到這里,凈語不禁揮起拳頭重重的砸在了石壁之上,流出鮮紅的鮮血。

  痛苦了許久,凈語將拳頭收回,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旋即又猛的睜開,重重的嘆了口氣,全身繃緊的神經在瞬間松懈了下來,往廚房的方向望了一眼,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在夜幕微光的照射下,朝廚房走了過去。

  繞過幾處廊道,來到廚房的門口,這個時辰廚房已經空無一人,木門也已經上了鎖,凈語側身走到木窗的外面,將遮擋木窗的柴火挪開,舉起有些乏力的雙臂,從木窗外翻了進去。

  由于紅曼之毒的困擾,凈語現有的力氣除了勉強能夠支撐她正常的行動以外,根本經不起如此的折騰,故而翻身過去之后,凈語的身體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發出一陣悶響。

  從地上撐起身子,凈語將廚房內掃視了一遍,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一個褐色的大木桶之上。這只木桶是用來盛放整個大智庵用來食用的食鹽的。

  在原地猶豫了許久,經過一番糾結,凈語還是將桶蓋掀開,把藥粉撒了進去,然后用一根拿來搟面的棍子將食鹽和藥粉攪拌均勻,接著將所有自己碰到過的物品都恢復原貌,準備轉身離開。

  但是剛挪了幾步腳步,凈語卻又頓住身體,滿臉的掙扎,兩排牙齒緊緊咬住嘴唇,直到冒出幾絲血跡。大喊一聲,凈語最終還是經不起良心的譴責,轉身將木桶一腳踹倒在地,留下一地的白色食鹽。無助的凈語蜷縮在墻角,兩手抱著雙膝,淚水猶如泉涌一般,嘩嘩落下。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則群邪退聽,凈語徒兒,你到底還是那個心地純良的凈語徒兒”

  正在凈語已經處于絕望之際,從廚房的木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說話的正是凈語的恩師——南海神尼。

  咔嚓一聲,木門被一名弟子打開,南海神尼慈祥的面孔浮現在凈語的眼前。

  “師傅,徒兒有愧于您多年的教誨,甘愿受死”凈語見恩師站在門外,雙手作著佛禮,遂跪下雙膝,挪到神尼的面前,啜泣著說道。凈語此刻才明白,原來自己的恩師早已經洞悉了一切,等著自己露出馬腳。

  “凈語,你嚴重了,你我皆是出家之人,豈能動不動就說什么生殺的言語,況且,你終究沒有讓為師失望,你的善念最終還是戰勝了心魔,你還是為師的好徒兒”神尼并沒有因為凈語所做的一切而任何的責備之言,而是微微躬身將凈語扶起,臉上帶著一種釋然的淺笑,語重心長的說道。

  “其實今晚你來到為師禪房的時候,為師就已經覺得你似乎有些怪異,所以一直暗地觀察。剛開始見你在經房將凈林支開,偷閱經書的時候,為師確實頗感失望,但是直到剛才的那一幕,為師才確定,我的凈語徒兒并沒有誤入歧途,只是有一些迫不得已的苦衷而已,你就將那苦衷說出來,為師定為你出面解決”

  聞言,凈語哭得更為厲害,除了感動之外,更是對自己的恩師充滿了感激之情,所有的糾結和恐懼都煙消云散,將自己身中蝕骨散,被那玄靈教教主西門雪要挾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沒有半點保留。

  “哎,徒兒受苦了,他日見了那西門雪,定要讓她給老尼一個交代。只是凈念尚被困在流云山莊,生死未卜,為師不能分身立刻前往玄靈教,只有用內力將你體內蝕骨散的毒性暫時壓制住,等救出凈念再做打算”聽了凈語的話,眾弟子皆是簇擁到凈語的身旁,說著一些安撫的話語。神尼本是蒼老的面龐之上更是多了幾分焦慮,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望著恩師滿臉的憂心,此刻的凈語不禁開始痛恨自己,恩師本就因為凈念的事情已經焦頭爛額,自己卻差點作出傷害師門的事情,還要恩師耗費自己的真氣替自己控制體內的毒性,想到這里,凈語的心里就不是個滋味。

  眾人散去之后,南海神尼便將凈語帶到練功房之中,生生向凈語的體內輸了將近一個時辰的真氣,才將其體內蝕骨散的毒性控制住,此時距離天亮只剩下差不多兩個時辰,等到第二天清晨,用過早齋之后,又要立刻啟程,去那流云山莊。

  隨著雞鳴之聲的響起,夜幕漸漸散去,天已大亮,大智庵的眾弟子備好形裝,用過早齋,便在佛堂集合,等著神尼出來就一起出發,前往東州。

  少時,只見凈語扶著神尼從佛堂的一側現出身來,眾弟子皆是將目光放在了二人的身上。凈語小心翼翼的將雙手攙在神尼的手臂之上,神色頗為凝重,語氣輕柔的說道:“師傅,你已經為我消耗了一晚的真氣,現在身體尚且虛弱,還是等您養好了身體,再出發去東州吧”

  神尼的腳步有些虛晃,面色蒼白,一看就知道是真氣消耗過多所致,輕聲咳嗽了幾聲,舉起手掌在凈語面前擺了擺,回復道:“凈念生死未卜,你叫為師如何放心得下,不用多言,為師還撐得住”

  說完,神尼向凈語使了個眼色,似乎是在暗示凈語不要再說一些規勸的話語,這樣反而會讓眾弟子擔心。接著,神尼微微側身,將身體正對著眾弟子,隱隱舒了口長氣,強做一副精神十足的樣子,鏗鏘說道:“眾弟子聽令,即刻便啟程前往東州…”

  “是,師傅…”眾弟子齊聲應道。

  經過海上一日的顛簸,時值黃昏,神尼決定在去往東州的必經之路白古鎮暫且歇息一晚。

  尋了間客棧,眾弟子各自將行李放在自己的房間,遂來到客棧的大廳之中吃些東西。神尼因為昨日為凈語祛毒消耗太多的真氣,故而差店小二送了些食物,自己便留在房中打坐修煉。

  大師姐凈慧讓伙計在大廳的角落備了幾桌素菜,眾弟子圍坐在方桌旁,準備飽餐一頓。

  “今日真是晦氣,竟遇到這許多尼姑,看來這幾日上街可要好生走路,不然怕是得要遇到什么倒霉事了…”大廳中間較為顯眼的位置,一位中年男子往眾尼姑的方向瞟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笑稱道。該名男子身著一身白色錦袍,身旁側著一把鋼刀,看起來應該也是一個江湖人士。

  聞言,一向脾氣頗為火爆的凈林本想站起身子,和剛才說話的男子扛上幾句,卻被坐在一旁的凈慧抓住手臂,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不要惹事生非。凈林崛起嘴角,一臉不服的樣子,但是迫于大師姐的權威,也只好悶哼一聲,安安份份的坐下。

  “哈…哈,孟兄又何必把氣撒到一幫尼姑的頭上呢,是不是在家受了些妻子的氣,心里不痛快啊?”坐在白衣中年人對面的另一名身著灰衣的中年男子被白衣男子的一席話給逗樂了,嘻笑了一聲,調侃道。

  “可不是嗎,那婆娘總是在耳邊唧唧歪歪,煩得要命,不就是去了趟青樓嗎,搞得好像死了高堂一樣,真是氣人…”二人的關系看起來頗為要好,聽了灰衣男子的問話,猶如找到知己一般,將所有的苦水都吐了出來。

  灰衣男子朝碗中倒了點酒,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忽然想起了什么,回應道:“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你有沒有聽說那南界的武林盟主,中州楚浪云因為將流云山莊少莊主谷夜寒收押在煙雨閣,遲遲沒有給武林眾英雄一個處置結果,故而武林眾門派已經通氣,打算聯合起來,一齊找那楚浪云要人的消息啊?”

  “要個屁人,說白了,還不就是為了真諦寶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白衣男子說道。

  “是啊,那真諦寶劍威力無窮,江湖中人競相而逐之。現如今,恐怕也只眼谷夜寒才知道它的下落,也難怪各大門派會如此緊張…”灰衣男子點頭表示同意,回復道。

  “哼,要說那流云山莊,好歹也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存在,竟然在幾日之內臭名遠播,實在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說完,白衣男子拿起酒壺將自己的碗里滿上,又伸手往灰衣男子的碗里倒了些,兩人拿起瓷碗,輕輕一碰,干了一碗。

  兩名男子的對話傳到了角落大智庵眾弟子的耳朵里,凈語沉神思索了片刻,朝大師姐凈慧看了一眼,輕聲說道:“大師姐,既然谷夜寒已經落在了楚浪云的手里,情況似乎變得復雜了許多,還是趕緊向師傅稟告吧”

  聞言,凈慧對著凈語點了點頭,從桌上夾起一筷青菜,灌進嘴里,遂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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