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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最后的戰神

  暑氣彌漫,弘農郡上下卻彌漫著一股悲涼的氣息。

  上到世家豪門,下到販夫走卒最近都心緒不安,

  因為他們聽說,一位老者的身體江河日下,怕是撐不過這個年頭了。

  這位老者叫張奐,今年已經77歲,在這個年代可謂高壽,

  他一生傳奇,文武雙全,為扶保大漢的江山貢獻了自己一生的心力,

  而在晚年,他又因為和同為涼州三明的段颎相爭,被迫離開朝堂,從此在弘農定居,安心教書授徒,緩緩任由歲月折磨自己的身體。

  他可是涼州三明之一,羌胡的克星,外敵的噩夢,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是弘農的魂,

  就算這里最大的望族楊氏也對他畢恭畢敬,在他病重的時日,楊氏的長輩長多次登門送藥,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達了對這位戰神的最高崇敬。

  “藥石無效,看來,已經到了生死的關頭了。”

  珍貴的藥草不知道吃了多少,但張奐的身體并沒有好轉,一絲都沒有。

  這就是傳說中的病入膏肓,張奐知道,自己的生命要走到盡頭了。

  躺在病榻上的張奐渾身沒有半分力氣,他這幾日時睡時醒,已經說不出幾句完整的話,

  可今日的狀態卻似乎好了幾分,他甚至能在大兒子張芝的攙扶下緩緩坐起來,拼盡全力揮揮手,叫張芝快去準備筆墨。

  父親能坐起來,張芝的臉色卻更加悲切,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強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滾滾而出。

  “父,父親稍待,我,這就拿筆墨來。”

  眾人皆知張奐戰無不勝,可很少有人記得,他是文士出身,年輕時候苦學《歐陽尚書》,乃天下少有的頂級文士。

  筆墨取來,三個都已經四十多歲的兒子各個失魂落魄,紛紛跪倒在張奐的面前,等待這位漢室名將留下最后的墨跡。

  “休要哭泣。”張奐的聲音沙啞,卻多了幾分久違的中氣。

  “大丈夫在世,能為國殺賊,能教化一方,能兒孫繞膝,能有三五知己,此生足矣。”

  “我前后仕宦,終不愿跟人同流合污,所以遭壞人嫉妒。

  一個人的富貴與窮困,這是命中注定的,一個人的生死,這是自然規律所決定的。

  這,沒什么好哭的。”

  張奐豪氣縱橫,絲毫沒有因為死神的腳步接近而感到悲傷。

他接過紙筆,剛想寫點什么,突然臉上多了一絲悲  “哎…”

  三個兒子驚訝的抬頭,不明白為什么生死都看淡的父親會長吁短嘆。

  “十五年前,我愧對一位忠良,此真乃我畢生之恨。”

  他一邊說,一邊在紙上筆走龍蛇,三個兒子看著他的筆跡,有些心驚肉跳。

  “我死后,爾等要替我把這封書信交給劉備,告訴他,當年是我對不住劉元廣,

  司馬斂害我良多,讓劉備千萬小心,莫要著了司馬斂的道。”

  司馬斂?

  三個兒子還是第一次聽父親說起這個名字。

  只見張奐滿臉悲憤,這個名字出口,立刻吐出一口黑血,嚇得張芝趕緊長身而起,攙扶著父親想讓他坐下。

  “不!”張奐知道自己坐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他拼盡全力,在紙上飛速書寫,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

  司馬斂,司馬斂,全天下只有我知道爾的身份,都是我當年愚蠢,竟然讓爾做大,

  這十幾年,是我怯懦,擔心遭到爾的毒手,故此不敢多說,

  現在劉元廣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又是為國征戰頂天立地的好漢,我定不能讓他再困于當年之事。

  而司馬家想如傳說中那般問鼎天下,只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他筆走龍蛇,飛快在紙上寫下當年之事,三個兒子見張奐精神亢奮,生怕他最后一口氣把握不住,趕緊道:

  “父親,不如先寫那司馬斂的身份,再述當年之事。”

  張奐一怔,隨即苦笑道:

  “當真是老糊涂了。”

  他重新蘸了蘸墨,飛快地寫道:

  “司馬斂,潁川人也,其…”

  他才寫道這里,突然聽見外面有人高呼道:

  “主人,楊公,楊公到了。”

  “哪位楊公?”張芝煩悶地問道。

  “是楊文先,楊侍中!”

  若是別人這時候來了,張芝肯定毫不猶豫抓緊叫人把他亂棍打出去。

  但楊文先不是別人,是弘農楊氏在朝中的頭面人物,現任太常楊賜之子楊彪,

  楊賜是帝師,楊家世代研習《歐陽尚書》,比袁家絲毫不差,

  而楊彪自己也地位顯赫,現在出任侍中,是天子面前的紅人。

  張奐客居弘農,這些年來一直多受楊家關照,

  現在楊彪親至,就算張奐已經到了這種時候,還是必須要見楊彪一面。

  “快,快請!”

  張芝一邊說,一邊想去扶張奐,

  可張奐當真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他剛放下筆,就又噴出一口黑血,眼中的光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退去。

  “父親,父親,堅持住,堅持住,楊公來看您了!”

  楊彪從外面匆匆趕來,他一進門,見張奐形容枯槁,口吐黑血,立刻驚呼一聲,

  他不顧形象從身邊拉過一人,焦急地道:

  “仲景,定要救張公性命!”

  他身邊一個男子來及給張芝等人行禮,飛奔到張奐面前,解下背上藥箱,先試了試張奐的脈搏,又探了探張奐的鼻息,

  見張奐眼神愈發渙散,他呆立片刻,道:

  “此,油盡燈枯之狀,藥石難救也…”

  楊彪面露驚愕之色,趕緊上前抓住張奐的手腕,用力搖了搖,

  可還沒等他說話,張奐已經呆立不動,一雙眼中光華徹底褪去,眼皮緩緩墜下,再也難以睜開。

  光和四年十月,一代大儒、名將張奐在家中謝世,

  當天,本來炎熱的弘農突然轉涼,大雨傾盆,一連下了十日,

  劉備得到張奐病逝的消息時多少有點惋惜,

  他本想到雒陽之后,找個機會去見見當年也參與那場大戰的張奐,問問他當年之事是怎么回事,

  董卓和袁隗各自從自己的視角描述了當年的戰況,劉備真想聽聽張奐的解釋,說不定能找到司馬斂的線索。

  不過他這一死,劉備一時半會也不好上門,

  畢竟自己之前跟張奐沒有半點交情,而且聽趙忠說,天子對張奐的觀感非常不好,他也一時不想去湊這個霉頭,

  “張奐是首屈一指的名將,當年涼州三明之中,僅次于段颎,

  但張奐為人清白,不像段颎一般阿附宦官,其名聲之著,僅在皇甫規之下。”

  司馬朗是劉備一行人之中學問最高的,主動承擔了給眾人科普的工作,

  趙云簡雍田豫聽說張奐原來這么厲害,都不禁露出幾分敬佩之色。

  趙忠卻響亮的哼了一聲,道:

  “我看張奐用兵,也就那樣,

  別說他張家子,便是換做李家、王家、趙家也一樣建功立業,

  還不是因為明天子圣恩眷顧,戰士奮勇效命,倒特么成了張奐一人的功勞了?”

  劉備白了趙忠一眼,嘆道:

  張奐為國奮戰,都算是英雄,趙常侍若是有空,不如去拜祭一番,說不定能…”

  “哎呀哎呀,別的都能聽玄德的,這為人處世,玄德還是要聽我的,

  張奐脾氣臭的很,之前,呃,對了,

  董卓之前曾經在他手下當過幾天小將,

  聽說他現在混得不好,董卓叫他兄長送了他一百匹縑,他居然堅決不要。

  我若是去了,只怕要被他們家人亂棍打出來。”

  簡雍呆了呆,道:

  “沒想到趙常侍還是這么有自知之明,佩服佩服。”

  趙忠轉過頭去露出一絲獰笑,道:

  “小東西,說話小心些,

  馬上就到雒陽了,我馬上就讓你知道,什么叫權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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