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好厲害,玄德好厲害啊!”
趙忠騎在馬上,這句話已經來回重復了十來遍,
他笑的眼睛都瞇成一條縫,顯然對剛才劉備的發揮非常滿意。
王柔出動的人馬眾多,其中有一半是南匈奴的騎士,
他們畏懼強者,見劉備剛才隨手擊敗趙云,都默默地低下頭來以表示對劉備的尊敬,
趙忠開心地合不攏嘴,還沒走出王柔軍的視線就已經開始手舞足蹈,在馬上喋喋不休,表示對王柔的鄙視,以及對劉備的絕對支持。
“那個小郎君倒是我們趙家的猛士,只是年紀尚幼,和玄德相爭自然是以卵擊石。”
趙忠一副指點江山的派頭,見張飛滿臉不屑,嘿了一聲,道:
“若是翼德,只怕不是對手了。”
張飛白了趙忠一眼,道:
“俺從小又沒學過武藝,這些年下苦功夫,苦學幾分,幾年后未必不能勝他。”
“學不來學不來,這小郎唇若涂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
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氣,資稟聰明。
這都是天生的,學不來,
我趙家有趙舉這樣不成器的東西,自然也該有趙云這番義薄云天的豪杰了。”
沮授這些日子跟趙忠也相熟了,湊趣道:
“不用說,趙常侍這肯定又是照抄那天書《水滸傳》,不知趙常侍把這趙云比作何人?”
作為當世第一水學大師,趙忠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賣弄自己水滸知識的機會,他得意洋洋地道:
“我們這趙家的好漢自然可比那浪子燕青,雖比不過公等豪杰,卻總是個聲名顯赫的人物。”
劉備見這會已經看不見王柔軍,這才松了口氣,嘆道:
“好了,都別說了,我這武藝如何斗得過趙云,他是故意輸給我的?”
一瞬間眾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關羽面色如常,沒有絲毫的驚異。
“玄德,汝在說些什么啊。”
“我說,是趙云故意輸給我的。”劉備想起和趙云交手的一瞬,有點后怕地笑了笑。
雖然做好了準備,但當真面對那石破天驚的一槍,自己還是渾身發抖。
“這趙云是力行社中人,大概是因為我出發前跟唐紙鳶的某些約定,所以故意敗給我,
他要是全力出手,就算我的刀快,也未必能斬中他,說不定還沒等我碰到他就已經被他從馬上挑下來了。”
當時郭典等人伏擊劉備的時候,趙云曾經作為先鋒單挑韓當張郃二人,調走了劉備軍中最有威脅的關羽。
之后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眾人一度懷疑韓當和張郃是不是故意夸大了對手的實力,以掩蓋自己落敗的丟人事實。
郭典在落敗被擒之后招認自己是受到力行社那個黑衣女人的指使,那個黑衣女人的主要目的又是想通過郭典不動聲色給劉備傳來天人當年的痕跡,
而郭典自己和趙云并不相識。
劉備早就懷疑趙云是力行社中人,在趙云出現的時候這種預感更加強烈,于是他主動提出要跟趙云比試,
果然,趙云雖然槍出如龍聲勢浩大,卻破綻大露,
他揮動長刀,一下斬斷了槍頭,也立刻就分出了勝負。
“噫,也就是說,汝是在根本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冒險和趙云一戰?”趙忠頗有幾分驚愕地道。
“對,還好我的賭運不錯。”
劉備,還真是個表面謹慎,內心卻無比狂熱的家伙,
怪不得此人能襲殺檀石槐成功。
劉備之前曾告訴包括趙忠在內的幾個親近人,他跟力行社談好了條件,只要按照力行社的計劃,帶領一支部隊趕到代郡,鮮卑的可汗和連就自然會來送人頭。
到時候只要稍稍用力,就能立下潑天的功勞。
唐紙鳶給劉備的計劃之一就是調來護匈奴中郎將王柔。
雖然不知道后面會有什么展開,但至少從現在看,一切都在跟隨唐紙鳶的謀劃行動。
沮授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結合劉備之前的種種疑問,他大膽地推測道:
“依我看,那個叫唐紙鳶的小娘很可能就是藏在背后的那個黑衣女子。”
田豐來的晚,已經錯過了好多的功課,可這些日子瘋狂補課,也知道劉備正在面對一個瘋狂地企圖推動歷史的神秘組織,
他對沮授的判斷深以為然,道:
“檀石槐在時,曾數次強攻代郡皆無功而返,那代郡太守王澤也是個人物,
此番去,還需好生平復王澤,讓他和王柔兄弟二人并肩殺賊,方可無憂。”
“是啊。”劉備幽幽的嘆了一聲。
此番為了不讓和連起疑,他和趙忠可是打著調查王澤不法的名義前往代郡。
若是王澤兄弟真的惱了,那把和連引來反倒成了驚天的大過。
雖然力行社說的言之鑿鑿,但劉備依然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這群所謂的歷史推動者也不過是陰溝里面的耗子,聽他們的真真是給自己挖坑。
代郡的治所代縣現在風聲鶴唳,
所有的民眾都聽說,朝廷的大奸臣、宦官趙忠構陷王澤不法,還把王澤的親哥護匈奴中郎將王柔也一起弄來,假惺惺的要展示公平,讓當哥哥的調查弟弟的罪名。
“什么調查王府君的罪名?分明是把王將軍引來,狠狠的敲一筆竹杠才是。”
“是啊,這些閹豎最擅長如此,嘴上說的好聽,還不是要拿王府君玩些殺雞駭猴的把戲,狠狠訛詐他們一筆。”
宦官們的名聲臭也不是沒什么原因,趙忠這個等級的大宦官已經擺脫了親自上陣敲竹杠的地步,但他們手下的兒孫依舊樂此不疲。
最常見的,就是稱某人有罪,然后請其父兄前來,假惺惺的說‘其實我也不想論罪,但上官逼迫如此’,
若是那人的家人有些眼力價,自然滿口給那宦官說好話,拿些錢財。
若是硬剛不給錢,他們就會瘋狂羅織罪名,說什么都得把人扒一層皮下來。
在眾人看來,王澤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這個名聲爆炸的大宦官,現在很快就要遭到打擊了。
說起來,王澤雖然做不到愛民如子,但他在代郡的這些日子,也確實是極其敬業。
他來到代郡之后,立刻開始修整武備,以太原王氏的名義說服了不少世家地主支持自己,又招攬了各地群豪,
在跟檀石槐的作戰中結結實實打出了幾場漂亮的防守反擊,讓檀石槐后來被迫修改了進攻策略,在代郡以牽制為主,而不作為主攻的方向。
雖然王澤眼高于頂,在底層黔首和世族之間選擇堅定支持世族,更對世族的種種不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對代郡的居民來說,能保證他們的平安,這個太守就是頂頂好人,
別的嘛,只要能活下去,大多數人也不太強求了。
被寄予厚望的王澤現在也陰沉著一張臉。
他幾日沒有好好睡覺,眼眶已經愈發凹陷,他一身儒袍端坐于地,許久不言不語。
坐在他面前那人見王澤一直不說話,心中微微有些焦急。
“王府君,趙忠在朝廷多得寵不用我說足下也知曉,
他此番來幽州,足下沒有獻上禮數,他心中早就暗自計較,就等此番來拿府君下手,震懾諸公。”
“他帶的劉備、關羽、張飛等人都是宦黨好手,若是入城一起發難,府君立刻就做階下之囚,任由刀筆吏羞辱,
可汗雖對府君佩服,可也不愿逼迫府君反叛大漢,
只要府君愿意配合可汗擊殺趙忠,可汗對天發誓,十年內絕不再踏入代郡一步。”
“可汗斬殺大漢車騎將軍威震天下,府君也為天下人除一大害,何樂不為,還請府君三思啊!”
王澤手指緩緩握在一起,低沉著嗓音道:“我三哥呢?
你們是如何許他?”
那人陰冷地一笑,道:“王將軍,會做鮮卑的可汗。”
王澤似乎聽見了一個世界上最大的笑話,他抬起頭來,吐出一個字。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