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這種小內侍傳遞重要情報,總算天子是個謹慎人。
劉備緩緩點頭,道:
“那我們去涿縣靜觀其變,若是當真可行,說什么也要揮軍北上。”
“玄德當真乃忠直之士!”
趙忠開心地眉開眼笑,真想上去親劉備一口。
他幾乎看到自己橫眉冷目,從容鎮定指揮數萬漢軍精銳在塞外大破鮮卑時輝煌震撼的光景,
血雨腥風中,趙常侍迎著烽煙大步來,一群鮮卑在他面前各個喪膽,逃的無影無蹤。
不錯,等回了涿縣一定要擇一靜室仔細研究一番《水滸傳》,說不定能找到些克敵制勝的高招。
沮授若有所思的看著兩個宦官,許久都一言不發。
經過幾日的行軍,眾人終于回到了闊別已久的涿縣。
全縣民眾聽說劉備回歸,紛紛走出家門迎接,
聽說劉備一路大勝,先登癭陶陣斬賊酋首級,涿縣眾人雖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總知道劉備是立了大功,得勝而歸,讓大漢重新恢復了寧靜。
是的,盡管這年月朝廷諸多不好,但在升斗小民的眼中,朝廷依然是天,
敢和朝廷作對的依然是不上臺面的亂賊。
那些本是山賊出身的涿縣軍也著實感受到了一路上百姓又敬又畏的眼神,都各個昂起頭來,邁著四方步走的整齊有序。
當官軍,真好啊。
跟蕭索的冀州不同,涿縣上下一片繁忙的景象。
暫代縣令的徐榮最近這陣子工作很有積極性,他重視法度,勤勸農桑,
冀州打成一鍋粥,也沒有耽誤近在咫尺的涿郡恢復生產,
連幽州刺史郭勛都聽說了徐榮的名號,向朝廷舉薦徐榮。
而暫代縣尉的裴元紹這陣子實在是痛苦不堪。
他本就沒什么才能,又貪玩好賭,
自己一個人沖鋒陷陣還是不錯,可讓他掌管全縣的法度真是難為他了,
劉備剛回家,他就飛也似的報上去,緊緊抱住韓當的大腿哇哇大哭,說什么也不愿再多干這縣尉一日了。
“這么一看,這縣中不能沒有義公,少了我倒是無所謂啊。”
劉備隨口調侃,韓當卻當了真,還以為自己功高蓋主,讓劉備起了不滿,慌忙單膝下跪給劉備請罪。
折騰了好一陣子,劉備總算解釋清楚自己沒有對韓當不滿的意思,
眾人鬧哄哄的,在徐榮的帶領下去后堂用飯,
簡雍、司馬朗、田豫三個小兒也紛紛出來拜見劉備,口稱師尊。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劉備對周圍的一切都倍感親切,
他叫三個學生搬來自己打造的圓桌,讓眾人圍著圓桌坐在椅子上,先好好享用孟佗巴結趙忠的好酒。
“嘶,真是好酒啊。”趙忠一杯下去,臉色略略紅潤了幾分。
這個養尊處優的老宦官這一路南下吃不好睡不好,著實消瘦了幾分,
此番回涿縣,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大吃大喝把自己失去的體重補回來,
否則生的不圓潤了,只怕被幾位同僚笑話。
劉備先給眾人敬酒,又站起來拉著田豐和沮授的手,把他們介紹給留守涿縣的眾人,
幾人聽說田豐和沮授都是拋棄原來的官職甘愿在劉備麾下謀職,都敬佩非常,
連裴元紹都收起一臉的憊怠,認真向二人行禮。
酒足飯飽,趙忠在封狐的伺候下,滿意地回到自己闊別已久的房間睡覺,
劉備也把自己的幾個學生趕去睡覺,剩下的就是他手下的核心成員,自然要開一個總結大會,聊聊此番南下遇上的種種事情。
韓當對那個銀槍白馬莫名襲來的少年耿耿于懷,添油加醋地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一說給眾人,
可兩個當事人之一的張郃并不在此,那個少年見關羽趕來支援后也第一時間撤退,
他單槍匹馬也不算什么大敵,故此眾人也沒有對他太過重視,
聊著聊著,眾人又一起聊起了力行社掀起亂民,并聚集到癭陶的骯臟主意。
“力行社的下手,真是陰狠毒辣,竟有人能狠心施展故意讓這無數百姓送死,以掀起冀州大亂的主意,
如此歹毒的心性,就不怕遭天譴嗎?”
眾人之中對力行社最了解的莫過于之前的成員徐榮,
他聞言微微皺眉,脫口而出道:
“是賈詡!”
“一定是他的主意!”
聽到這個名字,劉備和關羽都一起皺眉,
劉備之前聽甘瑤警告說要小心賈詡和袁紹,而關羽則真切跟賈詡共事過一段時間。
當時關羽只是覺得賈詡此人陰冷詭異,不討人喜歡,真沒看出此人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腸。
徐榮咬咬嘴唇,這個膽大心細的漢子臉上居然多了幾分畏懼。
“賈詡是力行社的老人,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緣,
當年他的年紀不大,卻已經有毒士之名,
據說他心思陰狠非常,下手果決狠辣,
為了力行社什么都能做得出來,堪稱力行社之腦。”
“腦?”
沮授和田豐還不太理解腦在人體中的意義,劉備給二人解釋一番,
二人聽說人居然是用腦思考,都下意識的摸了摸頭,感覺劉備說的還有點道理。
沮授和田豐都自詡智謀過人,可劉備等人聊起力行社,二人還是如小學生聽微積分一樣瞠目結舌,
再看身邊眾人都不以為奇,趕緊強打精神,做好補課的準備。
關羽慨然道:“早知道此人如此,在董卓帳下時就應該一刀斬了那廝,省的弄出這么多煩心事來。”
現在朝廷還停留在平亂的喜悅之中,天子已經把目光投向了北疆,
暫時還沒有發現陰影中的力行社已經給他的朝廷造成了怎樣的傷害。
一年春耕泡湯,眾多百姓青壯被卷入黑山,這還是張角良心發現,沒有帶領那些人故意在癭陶送死。
這次大亂,冀州最少兩年內無法恢復,
這兩年內張角若是在用些手段,只怕會讓冀州更加風雨飄搖。
“現在董卓去了涼州當刺史,想必其中也必然有賈詡的謀劃,這個歹人…日后不得不防啊。”
說起這么多的奇謀詭詐,眾人的氣氛有點沉悶,
沒心沒肺的裴元紹半張著嘴,表示聽不懂眾人在聊些什么,
見眾人的表情有點嚴肅,他一拍大腿,道:
“對了,我突然忘記一件大事!”
“又怎么了…”
一聽說大事,眾人又把目光齊刷刷集中在裴元紹的身上,心道現在場面沉悶,說什么大事應該也不會讓事情更糟糕了。
裴元紹見眾人都在看他,喜滋滋的道:
“前些日子,雒陽給縣尊傳信,
呃,傳來口信,說那個叫劉虞的告訴縣尊,上次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就待縣尊去雒陽了。”
上次的事情?
劉備稍稍思考,頓時反應過來。
趙忠剛來的那一天,劉備接到劉虞的書信,說他準備替劉備向蔡邕求親,讓蔡邕將他那個據說驚才絕艷的女兒蔡琰嫁給劉備。
安排妥當,去雒陽?
去了之后就是要立刻和那個蔡家女公子成婚?
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走了,肯定被趙忠死死抱住大腿說什么都不肯放開。
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再說吧。
關張等人聽見上次的事情,都好奇的把目光投過來,
裴元紹正要得意洋洋,好生八卦一番,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只見徐榮正瞪著一雙死魚眼,滿是殺意的看著自己。
這種事,他作為代理縣令居然不知道,裴元紹你小子可以啊。
徐榮法度嚴明,裴元紹雖然跟他相識許久,還是被他嚇得一愣一愣,
眼看徐榮就要跳上去吃了裴元紹,
他眼珠一轉,又一拍大腿,道:
“我,我又想起一件大事。”
“我…我前幾天抓了一個鮮卑的探子,那廝說是鮮卑的大人,要見縣尊,
我想想也不可能,就關進牢中拷問,若…若是北伐不如用他人頭祭旗!”
徐榮瞪大眼睛,痛苦地捂住胸口,道:“這種事,為何不早早報于我!”
“我…我那時候忙著賭錢,
所以…反正…人死了就不能祭旗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