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退到陰安的袁紹部清點人馬,共計損失超過一萬,
那些受傷得病不治死亡、喪失戰斗力的人數在未來還會慢慢上升。
這樣巨大的損失讓袁紹英俊的臉這十幾日來一直看不到任何笑容,
尤其是聽說劉備居然奇襲曲梁得手,再次大敗黃巾軍后,袁紹更是陰沉地身上幾乎能看出黑氣繚繞。
不甘心啊。
上次他和曹操帶兵,在癭陶城外莫名遭遇亂軍主力被一股沖散,
這次他準備充足,率領精兵北上,居然在正面交戰中被亂軍直接擊潰,
這讓袁紹對自己的領軍能力產生了深深的懷疑。
我…是不是不太適合領軍作戰?
這一戰不僅打擊了袁紹,還嚴重打擊了他身邊的諸多世族,
他們自然不能承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導致大敗,
一部分人把責任推給了太平道的妖術,另一部分則把冒頭對準了麹義。
袁紹軍損失如此慘重,麹義的先登營居然只死了五個人。
沒錯,只死了五個,
還在撤退的路上反向伏擊黃巾軍得手,繳獲了一把那個掃帚模樣的奇門兵器,
這讓眾人更是大為光火。
審配和逄紀紛紛指責麹義,認為麹義怯戰不前,按軍法當斬,
麹義也毫不畏懼,指責審配逄紀等人根本不會打仗,明明發現敵人不對勁還不快退,分明是再拿士兵的生命開玩笑。
“公等熟讀兵書,兼深明大義,堪比趙括,我麹義自然是無法相提并論,
若是公等以為我麹義之才不足為將,那我這便告辭就是。”
審配素來剛直,脾氣猛烈,哪能容忍麹義如此侮辱,
他眼睛一瞪,大罵道:“羌胡小兒豈敢與高士共語,乃父乃母皆非人哉?”
麹義聽審配居然侮辱自己父母,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要揍審配,一時場面非常混亂。
不過這已經是袁紹軍的日常,大多數人見怪不怪。
可以說現在袁紹軍上上下下也只有一個人還惦記著再次北上討伐黃巾的使命。
那個人反而是注定成為漢家掘墓人的曹操。
曹操從麹義手上高價買來了那把奇怪的掃帚,還從黃巾軍的俘虜口中得知,這玩意的名字叫狼筅,是黃巾軍特意造出來的利器,對抗步兵可謂無敵。
李典和樂進兩人抬著這支狼筅愛不釋手,這兩個沖鋒陷陣的猛將自然知道這把狼筅對戰局能造成多大的影響。
狼筅殺人雖然不比刀槍,但在破壞陣型的方面絕不是一桿刀一把槍可以相提并論,
當日漢軍的環首刀根本砍不動這堅硬的武器,
他們只需要用力揮動,就能掃的漢軍的步兵節節敗退。
何況戰場上黃巾擁有的狼筅并不止一把,他們互相配合,戰力自然恐怖至極。
“公達,這狼筅可有何弱點?”
曹操見荀攸表情凝重,故此詢問。
荀攸點點頭道:
“這狼筅并不厲害,厲害的是黃巾的陣法,
若是沒了周圍的盾牌遮擋,這狼筅敵不過槍、戟,
若是沒有藏在陣中的長矛手,這陣法又殺不得人,
哎,想出這戰法的當真厲害,不知仲德有何高見?”
程昱嚴肅地道:
“此陣之好應付步兵,還是散兵,
若是騎兵帶甲反復沖擊,則此陣立刻便破,
只是除了這狼筅,黃巾軍中仍有四組一隊之法,互相配合支援,
那會爆炸的法器施展,令我騎兵大潰,自然…不是對手。
在下以為,當用重甲兵槍林陣一股而上,自能取勝!”
辦法是好,但這年代裝甲率低的非常感人,曹操也只能慢慢想辦法,爭取先武裝起幾百人了。
他點點頭,道:
“劉備得勝,張角肯定要親自率軍來攻,
若是劉備不知道太平道如此厲害,難免遭了敵人算計,
我這就修書一封,遣人送至劉備軍中。
我再說與袁紹,這就揮軍去助劉備。”
曹操的貼身護衛許褚甕聲甕氣地道:
“主公,還是莫要去曲梁廝殺了,
袁紹此人性格高傲又素來忌憚主公,定然會百般阻擾,到時又會沾染上麻煩。”
曹操搖頭道:
“若不在此戰中多立功勛,以后如何行走天下?
我與劉備初見時,他不過是以白身農夫,這才短短兩年,便已位居兩千石,皆乃軍功所致。
我軍休整已久,此番北上,定要和黃巾賊再分高下!”
曹操的話讓眾人肅然起敬,荀攸和程昱打算追隨曹操就是因為看到了曹操身上和袁紹不同的強大進取心,
“愿為曹公驅策,討伐不臣!”
跟許褚想的一樣,聽說曹操要去支援劉備,袁紹第一個不同意。
不僅他不同意,他手下所有的文武也堅決阻止曹操的舉動。
“孟德,為何要去管那劉備?
劉備和趙忠朋比為奸,其害不讓黃巾賊,前次我軍大敗,其必沾沾自喜,更加猖獗,
我軍宜好生休養,不要輕舉妄動,未來討平黃巾,還需我等用命。”
被麹義揍得如腫豬頭一般的審配慷慨陳詞,讓曹操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荒謬的感覺。
不只是審配,袁紹帳下所有人都有很強烈的山頭意識,對曹操去支援劉備的舉動非常不滿。
曹操心中冷哼一聲,昂然道:
“諸公不去,我自去便是。”
淳于瓊大怒,他猛地一拍大腿,喝道:
“孟德,汝不聽軍令嗎?”
“軍令?”曹操嘴角一挑,“兄所謂之軍令為何?我記得我好像是典軍校尉,
難道我的人馬,我便調動不得了嗎?”
淳于瓊一直跪舔袁紹,早就把自己視為了袁紹手下的一方戰將,
這會他才想起來,曹操和袁紹一樣,都是位居西園八校尉,
除了上軍校尉趙忠,也只有天子能指揮他們!
袁紹玩味地看了曹操一眼,并沒有過多表態。
不愧是魏武帝,這是準備跳出我手掌了嗎?
張角統帥之下的黃巾軍多么狂熱,袁紹是領教到了,
他不相信劉備在面對這瘋狂的黃巾軍排山倒海的進攻時能做的比自己還要好。
既然曹操想去,那就讓他去,
我倒要看看,載入天書的曹操和劉備聯手,能不能阻擋太平道的萬丈妖氣。
當然,袁紹也不會意氣用事。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道理他自幼就明白,現在張角調集眾軍進攻劉備,正是他發動北伐的大好良機。
反正自己也是策應劉備軍的行動,讓張角首尾不得兼顧,誰也說不出什么問題。
這才是兵法的奧義。
“既然孟德要去,一路千萬小心,
若是眾寡不敵,也趕緊退回鄴城,再做打算。”
畢竟相識一場,袁紹還是要叮囑這個小老弟,
他承諾再借曹操一千人馬,并保證曹操的后勤,讓曹操沒有后顧之憂的去跟張角拼命。
反正事實就在這擺著,劉備軍接連大戰,手下最多只有四萬人馬,加上曹操這一萬人,也不過是五萬,
黃巾軍實力強大,更有十萬之眾,
袁紹勸曹操還是繼續跟自己干,大樹底下好乘涼,
可曹操只是微笑謝過袁紹的好意,轉身大步離去。
他矮小的身影看在袁紹的眼中,不知怎地竟有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讓袁紹情不自禁也升起一股想要跟著曹操一起去和黃巾大戰的念頭。
不行不行,千萬要冷靜,
現在還遠遠不是時候。
袁紹啊袁紹,汝是要做大事的人,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這才能背負起袁家這個龐然大物,讓袁家以汝為榮啊!
雒陽城,袁術打發走所有的仆役,自己鬼鬼祟祟走到后院的柴房旁邊,
確定周圍沒有人跟隨自己,這才松了口氣。
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可袁術依然覺得緊張莫名,因為他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一件極其恐怖的大事,
一路走來,袁術心中天人交戰,時而后悔,時而惶恐,
站在柴房門口,他竟許久沒有推門進去。
他還在猶豫,柴房的木門吱嘎一聲打開,嚇得袁術趕緊后退一步。
“事情都做成了?”
里面傳出一個沙啞難聽的聲音,如一只破爛的風箱在不斷的撕扯,聽得人毛骨悚然。
“做…一直在做。”袁術滿頭大汗,一貫驕傲的他面對柴房中的那人,居然不敢抬起頭來。
“前次叫汝把兵甲武器送給黃巾,汝做的很好,
這次叫汝給劉備提供方便,汝也做的不錯,司馬大人托我謝謝汝。”
大人。
這個年代,漢人稱自己父親才做大人,也只有鮮卑,才會管自己的部族首領喚作大人。
可袁術怎么聽都聽得此人說話是三輔人,而且那個司馬大人,聽說是出身潁川的豪門貴子,絕不是那粗鄙不文的鮮卑。
“這大漢滅亡,天下終歸司馬,
公路,汝順應天時,便是我力行社的朋友,
他日司馬大人登基之時,汝便是從龍首功,當做袁家主人!”
“是…”
袁術謙卑地低下頭,
他并沒有太多的喜悅,相反,每次和力行社這些人接觸,他都惶恐莫名。
但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袁術愿為司馬斂大人效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司馬大人有任何差遣,術都愿竭盡心力,永不違抗。”
袁紹因為過繼給了叔叔袁成,在宗法上的位置立刻大漲,所以袁家才對他投入巨大,把大量的賭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就算袁紹不成,袁家還有真正的嫡長子袁逢。
袁逢雖然為人低調,也沒什么過人的才能,卻因為長得帥出身好擅長交朋友而在朝中備受吹捧,一直青云直上。
無論怎么算,都輪不到袁術。
無論怎么算,袁術都只是小弟,要一輩子仰仗二位才華橫溢的兄長鼻息。
所以,他必須做出選擇,
就算司馬斂是毒藥,他也要喝下去。
我袁術才是袁家真正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