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這個車騎將軍還是很有效果的,
他給代郡太守王澤寫信,先痛斥了一番王澤最近在代郡不動如山,完全無視附近并州的戰局,沒有大局意識,肯定是收了鮮卑的好處。
又給王澤的親哥,護匈奴中郎將王柔寫信,說現在并州的戰團一塌糊涂,趙忠身為車騎將軍已經不能忍耐,叫王柔抓緊帶兵去代郡會和,拿出結果來就要去支援并州。
這純粹就是雞蛋里面挑骨頭,劉備能想象王氏兄弟接到書信之后肯定會火冒三丈,直接把趙忠的書信拿去擤鼻涕。
并州雖然和代郡離得不遠,但現在主戰場五原離代郡還有很遠的距離,
新任并州刺史蔡湛都沒有要求增援,他王澤憑什么跨越州郡去戰場湊熱鬧?
而且代郡也是鮮卑入侵的傳統區域,當年劉弘就在此地和鮮卑展開了血腥廝殺,最后遭到小人的暗算,
雖然這幾年鮮卑改了習氣不走這了,但每次大規模入侵還是要在此佯攻,
要是真把部隊調走,你看人家敢不敢從這南下。
王柔身為護匈奴中郎將,更沒有必要放棄自己的駐地去代郡跟趙忠商討什么出兵之事,
畢竟護匈奴中郎將從字面上就可以理解,他的主要職責就是保護給大漢做狗腿的南匈奴不遭受外地的進攻,
同時也要讓那些受大漢保護南匈奴部族老實一點,不要亂打中原的主意。
跟后世動物園的老虎飼養員差不多。
王柔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沒想到趙忠居然還是發飆硬叫自己率眾去代郡議事,心里已經把趙忠罵的狗血淋頭。
趙忠都做了這么大的努力,劉備當然也要積極準備,
他讓張飛給母親送信,讓她小心防備身負重傷的唐紙鳶,
又給騎都尉公孫瓚和程普寫了幾封信,就說自己是要遠征并州,讓二人小心準備。
他知道現在公孫瓚的處境比較尷尬,這種跟隨朝廷出征討伐外族的機會,他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上次擊殺檀石槐,天子在封賞眾人功勞的時候著實動了一番腦筋。
原本的涿縣令公孫瓚一躍成為騎都尉,秩比二千石的大佬,而劉備雖然只是個涿縣令,卻得到了陸城亭侯的爵位。
這么看,劉備好像還稍微沾了點光。
公孫瓚囤駐薊縣,在護匈奴中郎將王柔的眼皮底下艱難擴充自己的勢力,日子沒有想象中那么開心。
他一開始計劃的是當了騎都尉就能在和鮮卑的大戰中增加不少出場機會,立下戰功,從而進入朝廷的視野,
可檀石槐一死,鮮卑似乎被嚇破了膽,居然不敢奔幽州來,把主攻方向轉向了并州,
公孫瓚英雄無用武之地,還處處受到王柔的壓制,心中的憤恨可想而知。
他數次想參王柔一本,叫王柔不要明里暗里給自己搞事情,
可每次程普都抓緊按住他蠢蠢欲動的手,嚴肅地問他幾個拷問靈魂的問題。
“王柔出身太原王氏,爾呢?”
“王柔這個護匈奴中郎將手下匈奴騎兵眾多,爾呢?”
“王柔跟幽州刺史郭勛談笑風生,爾呢?”
“明里暗里都斗不過,爾要學潑皮無賴去斗毆不成?”
這次接到劉備的書信,公孫瓚激動地像干枯許久的老樹被淋頭澆了一壺清泉,連干枯已經的那顆心都砰砰跳動了起來。
終于,等來了!
還是老同學記掛著自己啊。
劉備在信上當然沒有說自己是為了想辦法吸引和連的主力來決戰,
只說趙忠新官上任三把火,對并州的局勢非常關心,迫不及待想在代郡調集人馬支援并州,
作為鐵桿宦黨,這種出征的好事,劉備自然要聯系人帥打架狠的公孫瓚,請他率領一支部隊前去作戰。
“玄德啊玄德,嘿嘿,嘿嘿嘿…”
公孫瓚當然知道劉備南征立下大功之事,可他認為劉備不過是沾了中常侍趙忠的光,
當時和劉備一起攻城的孟佗是趙忠的干兒子,準是劉備和趙忠達成了什么默契,讓劉備得以率領孟佗的軍隊才拿下了這份功勞。
再說,那些亂民又如何跟鮮卑的精兵比?
真的要出塞跟鮮卑的精銳打仗還是要看我公孫瓚啊。
程普陰沉著一張臉走到公孫瓚面前,遠遠朝公孫瓚作揖就算是行過禮,
他大辣辣地坐到公孫瓚面前,順手拿過公孫瓚面前的書信,掃了幾眼,稍稍有些驚奇地咦了一聲。
程普是公孫瓚的左膀右臂,可遠遠算不上親信,
因為他毫不掩飾對公孫瓚的輕蔑,經常當眾頂撞公孫瓚的種種決定,讓公孫瓚對他的態度非常不滿。
但程普又是公孫瓚帳下少有文武雙全之士,公孫瓚大多數時候又必須征求一番他的意見,
見程普驚異的模樣,公孫瓚微微有些得意又感慨地道:
“德謀,我們要出兵了。”
程普看到信的第一時間就判斷,所謂支援并州絕對是劉備編出來的理由。
代郡和五原相距遙遠,鮮卑來去如風,長途奔襲作戰是犯了兵家大忌,
就算是趙忠逼迫劉備,劉備也不會在信上寫的這么慷慨激昂,完全沒提自己的苦衷,似乎還對趙忠的決策頗為支持——
是了,這個戰術有可能就是劉縣尊自己提出。
公孫瓚比較耿直,沒有看出這里面的彎彎繞,他幽幽的嘆了口氣,道:
“玄德真是好運,想是當日和曹操相識因此攀附了宦黨,
這天子也是忒胡鬧,之前封曹節當車騎將軍沒什么實權還算說得過去,現在封了趙忠車騎將軍,卻讓他主持北地的戰事。
這些宦黨奸佞把持朝堂,真讓我輩寒心啊。”
“不過這樣也好,奔襲鮮卑,離不開騎兵,這騎兵…天下還少有人能比得上我。”
程普隨意點點頭,他對公孫瓚的騎兵作戰能力還是挺佩服,也就不拆他的臺。
“將軍,此番劉縣尊自己可帶兵來?”
“自然帶兵,估計沒多少人,到時候我等合兵一處,也好有個照應。”
涿縣有多少騎兵程普很清楚,聽說劉備也率軍,他更判斷這次絕不是信上所說要去長途跋涉,援助友軍擊退鮮卑。
十有八九,劉縣尊想在代郡有些圖謀。
程普心中通明一片,笑道:
“趙忠不過一閹豎,真要作戰,還要靠將軍和劉縣尊勠力同心。”
難得程普沒有提反對意見,公孫瓚也笑的非常開心。
“快去準備吧,叫牽招和嚴綱準備,此番我等定要立下大功。”
“算了,嚴綱就別動了,呃,要不然還是去?
還是不去…”
程普:…
公孫瓚熱血沸騰,整裝待發的時候,跟他同樣駐扎在薊縣的護匈奴中郎將王柔卻在大發脾氣,
他把軍帳內的桌案幾乎全都踢翻,又拔出寶劍肆意揮舞,嚇得奉命前來的南匈奴大族休屠各部的首領休屠淳面如土色。
也難怪他害怕,前任南匈奴單于兩年前因為和前任護匈奴中郎將張修不和慘遭殺害,他真擔心這貨盛怒之下把自己也給一劍殺死。
“可惡,趙忠這閹豎,欺我兄弟太甚!”
王柔的兄弟王澤擔任代郡太守以來數次打退鮮卑的入寇,將代郡經營的如鐵桶一般,
就連檀石槐在的時候也為此把入寇的線路該做了漁陽、右北平一帶。
現在趙忠章口就萊,說王澤戰備松弛,還叫王柔去代郡議事,分明就是想拿兄弟二人立威,
“趙忠這廝,分明不把我太原王家看在眼里,這個混賬。
不行,此乃亂命,我不能聽他擺布!”
王柔的門客荀諶今年二十三歲,在王柔大發雷霆的時候也面色冷靜,
冷眼看著南匈奴眾人的反應,見他們都低著頭一言不發,才緩緩開口,道:
“將軍,趙忠氣焰囂張,若是不聽其調遣,難免又以此攻訐將軍,
以諶之見,不如先聽趙忠調遣,早早去代郡跟王府君會和,也好有個照應。”
“要去汝自己去,我不去!”
王柔也是有脾氣的人,他說什么都不愿看著趙忠繼續囂張,扯過幾片絹,就要寫信彈劾趙忠。
休屠淳見王柔扔了寶劍,終于松了口氣,嘆道:
“我早就聽說,冀州的大亂就是被趙忠逼迫引起,如此閹豎,當真乃國賊也!”
王柔哼了一聲,憤憤不平地道:
“爾當我不想斬殺此獠為國分憂?
若是在戰陣之上,說什么都要弄死這條閹狗!”
休屠淳眼睛一亮,道:
“如此說,倒還真得去一趟代郡,見了那閹人,我一箭射死他便是。”
荀諶干咳一聲,道:
“此事還要從長計議,幾位暫回,容我和將軍細細商議。”
送走休屠各部眾人,荀諶坐回王柔面前,低聲道:
“將軍,以我之見,趙忠未必就敢奔襲鮮卑。”
“那是為了什么,就是為了陷害季道(王澤的字)?”
“非也,天子時刻想著北伐建功,此番封趙忠為車騎將軍,必也是為了此事。
趙忠未必敢輕至大漠浪戰,最好的方法就是引鮮卑眾人奔代郡來殺之。”
“若是我所料不錯,此番倒是有難得的大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