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和曹操招募人馬,從雒陽直取癭陶。
二人商議,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和趙忠會和之前先把癭陶拿下,
這樣二人就不會被打上為趙忠效力的污點,以后在清流中也能繼續保持名聲。
雖然癭陶跟雒陽之間路途遙遠,但袁紹和曹操都自信滿滿,不認為趙忠會趕在他們之前抵達癭陶。
“那個閹豎驕橫的很,他在幽州為非作歹,可未必就有勇氣領兵南下,
若是領兵南下,河間的亂民鬧得這么兇,也夠他喝一壺。”
兩人加速行軍,部隊長驅直入,很快就來到了癭陶的附近。
這一路上,他們沒有遭到任何的亂民進攻——哪有小股亂民敢明火執仗進攻衣甲鮮明的官軍?
所以盡管他們出發的晚,但還是早早趕到了巨鹿。
二人統帥的軍隊足有三千,是一支不可小視的強大戰力,
袁紹本擬休息一夜之后就直接對癭陶發動進攻,可就是休息的這一夜,他和曹操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這一路長途跋涉,二人招募的新軍已經有不少人產生了畏戰情緒,還沒遇到敵人,就已經有不少偷偷溜號。
為了保持士氣,曹操繞開袁紹,將劫掠作為獎勵,令手下士卒以“從賊”的罪名襲殺了周圍的幾個村落,
橫豎亂民的大本營就在癭陶,多殺幾個黔首,就當是排除潛在的風險了。
這一點讓袁紹大為光火,
他公開指責曹操繞開他瞎指揮,胡作非為。
他一直守孝不肯做官,就是為了養望,讓天下人把他當做聲名完美的帶善人,
現在曹操指揮他的手下隨意劫掠,這要是傳出去了,肯定會留下兇殘暴虐的惡名,
這以后還怎么在清流中跟人談笑風生?
曹操卻不以為然,他和袁紹從小就相識,一點沒有把這個大哥當頂頭上司,跟他侃侃而談道現在是為國討賊的大事,豈能因為一點小節耽擱?
只要能天下太平,再多的犧牲都是可以接受的代價。
以前曹操和袁紹起沖突,曹操再實在不占理的時候就會想辦法萌混過關,袁紹也懶得跟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小兄弟一般見識。
可這次袁紹不知為何,緊緊咬住曹操不放,甚至惡狠狠地指著曹操的鼻子破口大罵:
“阿瞞,我自幼與汝相識,知汝素來張揚不法,肆意妄為。
可汝知道此乃何處?
此乃軍中!”
“汝現在不是那鄉野劣童,是大漢朝廷的議郎,奉天子令討不臣的將官!
汝如此兇暴不仁,視人命如刈草,
我…我…我名聲受損事小,這大漢子民性命事大!”
曹操默默無語,完全沒想到袁紹居然如此大動肝火。
袁紹余怒未消,叫人把跟隨曹操去搶掠的士卒都找出來,挨個鞭撻,
并教他們把搶掠得來的東西盡數焚燒,還把幾個殺人太多企圖拿人頭請功的兵卒按住斬首,
一時眾人鴉雀無聲。
火光中,袁紹嘴角微微上揚,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又擺出一副悲愴的面容,慨然道:
“我袁家世受國恩,高祖袁安困雪,名動世間,至今已有百年。”
“這百年來,我袁家躬行仁義,不傷天和,惟愿萬民飽暖,天下太平。
今我領兵至此,竟犯下如此大過,當真愧對天子重托,愧對祖宗教誨。”
說著,袁紹扔掉自己的兜鍪,解開束發,讓長發披在自己的肩上,
而他緩緩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竟緩緩割斷自己大把大把的頭發,大手一揚,讓發絲隨風飛在空中!
這一下,驚得眾人面無人色,
周圍的士兵紛紛撲通撲通跪倒,連聲道:
“袁公大德,袁公大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割發、剃須,在這個年代都是一種侮辱。
袁紹因為曹操的罪過,主動割發謝罪,讓手下三千士卒各個如遭雷厄。
什么叫國際影星,啊,不是,
什么叫世家底蘊?
什么叫大儒風雅?
看看袁紹,自然一目了然。
跟袁紹一比,曹操的貪婪、恣肆、兇暴展現的淋漓盡致——
而且還比袁紹丑。
曹操心內五味雜陳,一時說不出話,只好很配合的低下頭去。
本初這手高明啊,把我放在火燒烤,自己倒是收獲了大大的名節。
這些士兵喝了本初的毒雞湯,居然深受感動,各個士氣大震,都愿意為袁紹用命。
而袁紹幼小的心靈似乎備受打擊,慷慨激昂一陣居然站不起來,
他讓幾個人攙扶著,緩緩走回帳中,
曹操無奈,也只好垂頭喪氣地跟了進去,可他剛進去,眼睛立刻就直了——
剛才還一副有氣無力樣子的袁紹,回了帳中居然生龍活虎的坐了起來,臉上哪有半分在眾人面前的悲愴?
他甚至還指了指面前的坐席,道:
“孟德,你坐。”
曹操心里MMP,雖然從小到大自己一直坑袁紹坑的飛起,但那都是一些不上臺面的小惡作劇,袁紹這可是當眾抽他的臉。
不過誰讓這是自己找的麻煩,曹操無奈,也只好坐到袁紹跟前,認真聽袁紹的教誨。
“孟德,汝自幼讀書,自夸用兵如孫吳復生。
這吳起是何人,我不用跟你多說了吧?”
當年魏武侯乘船,說魏國山河壯美險峻,真是個好地方。
吳起趁機抬杠,說當年三喵也是地理位置險峻,被大禹一波端了;
夏桀也不錯,被商湯放逐;
紂王家也險峻,還不是被周武王給滅了。
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這幾個哥們不修仁德!
司馬遷評價吳起,說吳起明明自己知道仁德的重要,在楚國卻自己不遵守,導致被人亂箭射成刺猬,當真可悲可嘆。
袁紹抬出吳起的例子,就是想借古諷今,好好教育一番自己的小弟。
可曹操顯然是吳起的死忠粉,一拍大腿,憤然道:
“當年吳起治楚,申明法度,去除冗官,用賢明重強兵,
因此南平百越、北滅陳蔡、西伐強秦,諸侯畏其勇,故聯合楚中群賊殺之。”
“吳起如何,又豈是區區一閹人可以肆意褒貶…”
“放肆!”袁紹大怒,他冷冷地看著曹操,道,“汝自比吳起,是把我比作那楚人了是嗎?”
曹操脾氣上來,梗著脖子道:
“公乃騎都尉,我安敢有此意?
多謝指教,曹某告辭!”
他一甩袖子,忿忿而退,袁紹張大嘴怔了怔,究竟是沒有多說。
曹孟德啊曹孟德,這脾氣,嘿,果然是未來的魏武帝。
不過,遇到我,總不能讓你輕易得逞。
袁紹故作憤慨,其實卻沒有太多的惱怒,他給自己斟滿一杯酒,悠悠閑閑的睡去。
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晚風平浪靜,可第二天一睜眼,四面八方居然都是亂民的人馬。
耽擱這一夜,他們沒能去癭陶城下和官軍的主力會和,反而被城中的亂民發現,直接把他們圍在了城南!
“快派人去請劉使君支援,其余眾人與我傾力廝殺,殺賊報國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