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比劉備還年輕幾歲,只是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搞得他一張臉發紅發黑,又滿是青春痘留下的坑坑洼洼,看上去模樣很是蒼老。
他一副慵懶的模樣,插著腰站在孟佗面前,連作揖都懶得做,眼皮挑了一下,道:
“孟相,又怎么了?”
“又怎么了?
我叫汝仔細探查城中之事,有何進展?”
“孟相交代的事情,我哪里敢不盡心?”張郃臉上一凜,道,
“城中這四方好女子著實不少,還有不少世家女子被迫委身于賊,
等破城之后我定為孟相請來,讓孟相好生安撫一番…”
劉備:…
趙忠:…
孟佗氣的一張臉扭曲的幾乎沒了人色,
他連連發出幾聲粗重的喘息,捂住胸口,艱難地道:
“張,張郃,爾,爾竟敢在,在此口無遮攔,實在該死,左右,快,快與我拿下!”
張郃嘿了一聲,嘲弄道:
“孟相若是不喜,郃這就走人,只是之前贈我的錢糧我可一概不退。
還有,公最好打聽打聽,這群兒郎有誰敢拿我?”
噗通。
孟佗白眼一翻,居然已經昏迷在地。
劉備趕緊俯下身子查看孟佗的情況,見他只是氣的昏過去,也懶得理他。
他沖張郃一笑,拱手道:
“我等自幽州來此,只為早早平息戰亂,還大漢安寧,
壯士來得早,其中大小事情還請提點一二。”
劉備的態度不錯,張郃滿意的點點頭,道:
“這還差不多。”
他依舊是一副慵懶地模樣,隨手朝遠處一指,道:
“城里嘛,倒是真的是一群土雞瓦狗,
我率手下兒郎追擊一支亂民到城下,城里那守軍居然還敢開門,
我一路殺進去,差點憑我那三百人就破了這癭陶。”
說著,他不屑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孟佗,道:
“孟相倒是指揮若定,怕我有失,我從城中殺出來,他便責我冒進,說什么不肯讓我再帶兵殺敵了。”
孟佗是一個很有逼數的人,深知飯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
他剛當上中山相,于情于理,都不好在平息叛逆的大戰中爭功,以免莫名得罪了那些世家豪族。
張郃是冀州本地人,雖是世族,可家中沒落,
他又不像公孫瓚那樣能靠臉吃飯,于是被迫選擇棲身孟佗門下,替他作戰。
孟佗對張郃也頗為椅重,所以盡管張郃十分不恭,他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趙忠絲毫沒有憐惜自己干兒子的意思,反而哼了一聲,用張郃能聽得見的聲音對張飛道:
“翼德啊,此人也姓張,和汝一般口無遮攔,汝等怕不是兄弟吧?”
張飛嘿了一聲,道:
“別說,俺之前聽說俺家在冀州別有一支,說不定就是此人!”
劉備詳細詢問張郃作戰之事,張郃見劉備客氣,倒是也知無不言。
在張郃的描述中,城中那些亂民壓根稱不上軍旅守備,領頭人也不通兵法,
若不是幾路官軍現在在為誰先進城爭的不可開交,這癭陶早早就打下來了。
“這有什么好爭的?”劉備不解的問。
沮授在一旁嘆道:
“平亂破敵乃大功一件,各郡太守定不會輕易放棄,
若是強敵,眾人還能團結一心,互相支援,可眼看城中亂軍不堪一擊,只要進攻便可取勝,這攻城可就有了不少的門道,
也不知道這冀州刺史劉焉要如何決斷了。”
(劉焉、公孫度、李邵都在中平元年之前當過冀州刺史,目前史學界還沒法考據出三人任職先后順序,在此采用劉焉)
劉焉跟劉備一樣,也屬于西漢的宗室,但架不住他授業恩師曾做過司徒,所以他的仕途一直非常順利,現在已經混到了冀州刺史的位置。
聽張郃說,劉焉也已經率領一支兵馬趕到,就在附近囤駐,
這攻城之事本來應該由他來安排,可劉焉也不愿得罪人,讓各郡太守自己商議,
于是事情就弄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一群蠹蟲啊。
早點平息戰亂,也能早點讓冀州恢復到正軌,
這群兩千石大員都各自為自己考慮,這上萬兵馬囤駐在這里,真是不知道要讓巨鹿遭受多大的折磨。
“趙常侍,公能調動多少人馬?”
趙忠盤算了一下,道:
“伯郎這小崽子手下兵馬自然可以調動,
其他還有幾個太守縣令雖不是對我馬首是瞻,但我令其進軍倒也不敢不去,
怎么,玄德想要攻城?”
劉備嚴肅地點點頭,道:
“自然要攻,還請趙常侍幫我。”
這場大亂由力行社而起,鬼知道他們還埋藏了多少的陰招后手,劉備迫不及待要快點擊敗這些鬼蜮之徒,好讓冀州回到正軌。
而且,最好別讓這些官軍殺戮過重,不然正好著了力行社的道,可當真不好對付了。
孟佗許久才悠悠轉醒,見張郃仍是一臉戲謔地看著他,更氣不打一出來,差點又背過去。
他定定神,道:
“張郃,吾命汝好好查探城中大小事,好早日報至趙常侍,汝可明白?”
張郃笑道:
“適才公安眠之時,某已將城中大小事說給趙常侍和劉縣尊,不勞孟相操勞!”
張郃當面二五仔的行為讓孟佗偏偏沒什么辦法,
不過想到劉備也是宦黨弄臣,也不算吃里扒外,孟佗也只能忍了。
這邊劉備已經聚齊手下眾人,開始商議攻城的細節,
有趙忠出馬,一群宦黨的狗腿被迫要聽從劉備指揮,加上劉備本部,也能拿出三千人之多——
劉備從來沒打過這么闊氣的仗,韓當也沒有率領過這么多人,
一時之間怎么把三千人都用在攻城之中倒成了一個極其艱難的課題。
看眾人聊的興高采烈,張郃也悄瞇瞇地湊了上去,
見劉備的攻城建議被韓當和沮授直接否決,劉備雖然尷尬卻沒有生氣,依舊笑吟吟聽取二人的謀劃,這讓張郃的心中多了一點欣羨。
孟佗雖然請他來指揮軍隊,但關鍵的作戰思路都要孟佗拍板,張郃只管沖就完事,
這讓自詡足智多謀的張郃非常不開心。
要是能在劉備禮賢下士的人手下,說不定能有我一展才能的機會。
唔,有門,等他日后做了兩千石,我便去投奔,
做不到嘛,還是算了。
張郃剛想湊上去說說自己的攻城主意,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喊殺聲,連地面都在隆隆發顫,
劉備趕緊派人查探,不多時,韓當匆匆返回,一臉驚愕地道:
“縣尊,刺史劉焉已經召集眾軍,總攻癭陶了。”
“怎么這么快!”
劉備和沮授面面相覷,都覺得不可思議。
就算城里的亂民都是一群土雞瓦狗,以劉焉謹慎的性格,想來也不會說攻就攻。
況且中常侍趙忠和漢室宗親劉備到來,他這個做刺史的不迎接就算了,知會都不知會一聲就直接攻城,以后立了戰功朝廷那邊也不好交代。
這不像劉焉的作風啊。
“劉使君應該也是臨時起意,
聽說有一支朝廷的人馬被亂軍襲擊,劉使君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