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漫長的冬季渡過之后,迎來的便是充滿生機的革新十三年春天,而在過去的一年里面,表面的和平下一直蘊藏著涌動的暗潮,盡管水面上僅僅只是些許微瀾,卻已經讓一些人感受到些許的動蕩。
寧渝手中翻閱著一份奏折,手指卻不斷地在桌面上發出輕輕的叩擊,這是他長期以來的一個習慣性動作,意味著他正進入漫長的思考階段。
自從去年冬天收到寧祖毅發來的奏折后,寧渝其實就一直在規劃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將儒家思想向亞洲其他國家進行傳播,這不光是后續對整個亞洲整合的關鍵一步,也能夠通過高舉這桿大旗來構建規則。
只有能夠真正接納華夏文明的國家,才能夠在將來成為諸夏,而不會淪為蠻夷。
千萬不要認為這個只是名義上的事情,實際上它也是大楚在對外衡量諸夏的一個標準,即透過思想來區分哪些是需要堅決消滅的蠻夷,哪些是可以接納進行改造的諸夏——如果是蠻夷,那就會淪為未來的奴隸,如果是諸夏,那么可以團結在以華夏文明為中心的準聯盟圈子里。
倘若以這個理論為基礎,那么目前的亞洲國家當中,朝鮮由于實現了共君制度,并且基本上徹底解除了武裝,所有的國防安全都在大楚的掌控之中,因此朝鮮算是最為靠近華夏的國家,大楚對其的態度也算最為友好。
而其他的國家就不一樣,像日本以及安南,他們雖然也深受漢化思想的影響,可是卻并沒有致力與融入華夏文明,反倒在不斷地抗拒這個過程,力圖能夠形成自己的文化內核,以圖自存。
因此,為了能夠進一步摸清楚這些國家的情況,寧渝在前幾年的時候就通過軍情處和影子,向這些國家派去了許多調查員,他們并不從事真正隱秘情報的探聽,而是僅僅只了解一件事——即需要明白這些國家的普通百姓當中,是否對自己的文化具備高度認同感,而這份報告的結果也將會成為大楚未來決策的重心。
寧渝將手中的奏折輕輕放在了桌子上,情況的發展并沒有那么的好,可是也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差,但是他可以肯定一點就是,如果時間再拖個幾十年,那么這一切再進行改變。
“崔卿,朕以為幸而及早進行了這份調查,否則有些事情還真就晚了。”
其實奏折當中描述的東西并沒有多么駭然,里面通過各種資料來論證了一點,即這些國家都在下意識在華夏的基礎上創造出一種獨屬于自己的變種,簡單說就是要擺脫華夏的限制,形成自己的世界觀。
而為了能夠實現這一目的,這些國家都開始有意接觸西方傳播過來的思想科技,他們相比起華夏而言,反倒會主動積極一些。
當然這種思想領域的變化并不會顯得過于暴烈,畢竟十八世紀初期終究還算屬于比較平穩的時代,如果到了十八世紀末期和十九世紀,那么整個世界都將會發生劇烈的動蕩和變化,所有近代史時期發生的驚天變化,本質上都已經在十八世紀初在開始醞釀。
崔萬采自然也是看過這份奏折的,卻是頗為贊同道:“以夷夏之論而言,三代以前,獨華夏有教化耳,其余國家以距離之遠近,所受到的華夏之風熏染也各有不同,然而如今西風漸進,各國文化皆有異同,乃似以其有道攻華夏之無道,殊為可鄙。”
寧渝點了點頭,其實往往一個國家也好,一個民族也好,他們在被侵略的時候并不一定是在武力上被人征服,這種以文化和思維的侵入方式,本身也是無處不在的,反倒因為其足夠的隱秘性,反倒能夠深深扎根。
在原本的歷史上,自從西方思想伴隨著堅船利炮進入東方一來,所取得的的成果十分斐然——即便是作為漢化程度最深的日本,在成天叫囂著脫亞入歐,而其他小國也紛紛效仿,甚至到了后來,就連華夏自己也失去了文化自信。
那是一段長達數十年之久的自救與反省之路,其中的斑駁血淚是這個時代的人根本無法理解的,也不可能去體會到的。
至于怎么去解決這個問題,說簡單很簡單,可是說復雜也很復雜。
簡單是因為只需要大楚繼續發展下去,將來勢必會吸引這些國家重新轉變思潮,甚至還能將華夏文化傳播到全世界,讓所有的人都去爭相學習漢語,學習孔孟,而復雜則是因為想要達成這一點,絕非一時之功,或許可以說需要更大的戰略耐心。
“簡單來說我們除了要有刀劍火槍,還需要筆墨紙硯,以華夏文化之優越,來實現這一點,崔卿在這件事上也需要多加提點。”
崔萬采點了點頭,低聲嘆道:“過去的秀才常常被人稱為百無一用,可是只要能夠做好這件事,那么所創造的價值也就抵過無數了,臣自當要全力促成,將來以漢風習俗行便天下。”
寧渝笑了笑,“教育部尚書寧忠權明年就會入閣,朕會讓他專門來負責這件事,屆時將會選派一些儒學大師前往他國進行交流,最好能夠在他國建立一些孔孟學院,到時候我們可以更好的促進孔孟之道的傳播。”
“是,臣記下了。”
就在崔萬采正準備下去草詔的時候,作為侍從室主任的林泰卻腳步匆匆地走進來,他的手中捏著一封信件,臉色中微微有些凝重。
“啟稟陛下,軍情處傳來消息,日本剛剛發生大變故,中御門天皇慶仁神秘身亡,似乎跟幕府將軍德川吉宗有關,請陛下過目。”
“什么?慶仁什么時候死的?”
寧渝并沒有去接過那封信件,實際上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令人驚訝,因為從先前薩摩藩之事中,就能看到天皇和幕府將軍之間的明爭暗斗,而在過去的幾年里,雙方的矛盾甚至還進一步惡化,發生沖突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林泰低聲道:“根本我們的人給到的消息,似乎就是上個月底,只是一直沒有明發。”
寧渝輕輕唔了一聲,他還是接過了信件,仔仔細細看完了一遍,卻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嘆息,日本的事情已經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