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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進擊的沈家公子

  很顯然,當《清流報》這么一份資料詳實的特刊被發行之后,很快就在各大城市中被直接售空,并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浪潮,而身處于浪潮當中的工人們開始為自己的處境發聲,呼吁朝廷能夠立法勞工權益。

  與此同時,薛海云的這么一份要求保護勞工權益的奏折也在朝堂上披露出來,而在這一次朝堂上的交鋒中,寧渝的態度則是一反先前,對薛海云表示大力贊賞以及支持。

  “大楚絕不能只看眼下,也要看未來,工業化的發展不應該是不顧一切的,不應該是斷子絕孫式的發展,無論是對于青山綠水的保護,還是對于我大楚子民的保護,都是不容忽視的大事!”

  “陛下圣明。”

  崔萬采等一眾大臣們恭敬地應道,特別是薛海云的眼神里更是帶著許多感激之情,他知道皇帝在這件事上的大力支持有多么重要,倘若他的奏折再次被否,只怕除了去職下野便再也沒有其他退路了。

  而在這件事情上,新派的大臣們也沒有反對之意,他們只希望工商業能夠順利繼續存活,至于對工商業的束縛并不會過于在意,或許在所有大臣的心中,他們也希望能夠有意識地對工商業進行一定的限制。

  見朝中無人反對,寧渝也輕輕舒了一口氣,他既要防止傳統大臣們一下子打死剛剛發展的工商業,又需要避免肆意發展的工商業過多地滲透到大楚政權當中,這其中的權衡把握,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對于寧渝而言,作為后世來客,他心中很明白一點,資本主義的發展本質上是資本會天然地追求更高的利潤,而為了實現資本增殖的目的,它們會不擇手段的去做任何事,包括將能夠絞死它們的繩索賣給敵人——未來的大楚絕不能徹頭徹尾地滑向這個方向。

  畢竟,后世的歷史已經見證了這一切,原本作為最早工業化的大英帝國,成為了資本的絕佳傀儡,它操控大英帝國一方面向全世界展開殖民擴張,而另一方面卻對內進行殘酷的剝削,逼迫大量一無所有的英國流民前往新大陸,使得美國得以獨立,甚至連一戰二戰的爆發,本質上也是資本主義發展的死結所在。

  寧渝并不想要這樣的未來,因此他對資本的發展本身也帶著警惕的心理,一方面需要去利用它,而另一方面也需要去限制它,至少要通過法律給它做一座牢籠,避免資本沖出來吃人。

  而在此之前,寧渝也曾經跟恩斯特探討過這個問題,而恩斯特則對于寧渝的想法表示了異議,他認為可以限制資本,但是資本天然會追求更高的利潤,因此倘若它不能在大楚內肆意生長,它會選擇外逃。

  寧渝卻微笑著告訴恩斯特:“朕現在做的兩件事,第一就是展開對海外的擴張,用海外利潤來滿足大楚資本的需求,換取對內部的限制;其次,資本的轉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轉移到具備工業基礎的國家,可是目前除了朕的大楚,全世界都沒有其他可供轉移的地方。”

  恩特斯若有所思,又問出了另一個問題,“陛下,如今雖然沒有,可是未來工業化一定會擴散到其他國家,或許亞洲不會有,可是歐洲一定會有。到時候具備更低成本的歐洲國家,將會承接這些轉移出去的資本。”

  寧渝沉默半晌,才輕聲道:“未來的產業發展,絕不會只是建立在對普通勞工的剝削之上,我們在實現工業化之后,還需要努力進行產業升級,用技術和市場壁壘來構建護城河,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的人民處于競爭之外。”

  “競爭之外?”恩斯特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沒錯,朕相信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而在到來之前,我們并不是完全沒有選擇。”

  在這一次對話結束之后,革新十二年九月初一,寧渝在國務廳直接表態要求進行立法推動保障工人權益和環境保護,并且成立了勞動保障部和環境規劃署,擬定在一年時間以內定制出相關的法律法規,保障所有合法勞工的合法權益。

  而在這一消息公布當天,南京證券交易所和上海證券交易所的股價同日大跌,大量的工商企業股票被人們瘋狂拋售,甚至還有一些人從樓頂一躍而下,血濺當場,伴隨五年來瘋狂發展的股票貿易,終于第一次呈現出猙獰的獠牙。

  “老板,來一份最新的商報。”

  一名身形消瘦的年輕人站在報攤前,他頭上戴著一頂帽子,伸出枯瘦的手,將一角銅子遞了過去,隨后便從老板手里接過了報紙。

  厚厚的《工商日報》上散發著濃郁的墨香味,自從報社都開始采用鉛活字印刷機后,所有的報紙的成本都得到了大幅度下降,而且印刷速度也十分迅速,能夠以更快的速度銷售出去,像從南京買到的報紙上,就會持續散發這種淡淡的味道。

  年輕人攤開了報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他接著抬起頭來,臉上透著一種滄桑的味道,此人正是置身于先前薛三之案風波中的沈惟俊。

  在這一次的風潮當中,沈家商會作為風暴的核心,自然受到了最大的沖擊,除了原本的罰款以外,他的紡織廠全部面臨整改,所有的勞工合同都需要重新簽訂,而更關鍵的是,原本在股市里長紅的沈家商會股票,已經在瘋狂暴跌,眼看著要虧損一大筆。

  “少爺,你怎么出來了?趕緊回去,老爺到了南京了!”

  從遠處傳來了一聲呼喚聲,原來是春三一路小跑了過來,此時的他也比起先前消瘦了許多,臉上帶著微微的擔憂。

  沈惟俊輕聲嘆了口氣,他攥著手中的報紙,自嘲道:“老頭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罷了,這個爛攤子就讓老頭子來處理了.......”

  江南沈家自從拋售了江南的田地之后,便全家搬到了上海,一方面是因為上海已經成為了整個大楚最大的商貿港,另一方面也是想著避著點皇帝,而這一次沈光烈從上海跑到南京來,也實在是有些無奈。

  南京沈家別院中,下人們在端上來兩杯茶之后,便悄悄地退了下去,僅僅留下沈家父子二人站在花廳里面,一坐一站,氣氛凝重。

  沈光烈輕輕端起了茶杯,嘆氣道:“當初我沈家搬到上海以后,你就不再愿意讀書,進入商界打拼,這幾年也做了許多事,我其實還是非常滿意的,只是今天為父想問問你,你對自己是如何看的?”

  沈惟俊苦笑道:“終究是趕上了大勢,陛下要扶持工商發展,再加上蒸汽機的發展太迅速,這機織布的發展遲早要擊垮原來的紡織市場,孩兒也不過是順勢而為,說起來,總有幾分僥幸。”

  “既然你知道是順勢而為,可是如今為何違背大勢?”

  沈光烈輕輕喝了一口茶,面無表情地說道:“虧你還每天看報紙,卻連這最基本的嗅覺都喪失了,我大楚的天永遠都是陛下,你跟陛下對著干,能有你的好?”

  沈惟俊大驚,他連忙解釋道:“孩兒如何敢跟陛下對著干?孩兒實在是不明白父親的意思。”

  “你啊,先坐吧。”

  沈光烈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招呼沈惟俊坐在對面,然后才輕聲道:“你以為陛下支持工商,就等于支持你們去胡作非為嗎?那些賤民在你看來一文不值,可是在陛下看來,他更想用你的腦袋去討得這些人的歡心!”

  說到這里,沈光烈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低聲道:“說到底,不管是陛下,還是文武百官,他們要么恨不得殺了我們,要么就是想利用我們,如今出了事情,只能咱們沈家來承擔這個責任!”

  “可是.......可是那我們沈家該怎么辦呢?”沈惟俊面如死灰,不由得喃喃自語。

  沈光烈冷冷一笑,臉上的胡須直接翹了起來,“我沈家在江南經營了上百年,還不是一朝被連根拔起?既然成了商賈之流,自然是要好好繼續走這條路,只要咱們的身份還是這個,皇帝就不會輕易對我們下手!”

  “繼續走這條路?”沈惟俊真的有些被父親繞暈了。

  “沒錯,所謂順勢而為,自然是要順著陛下劃下的路子去走,只有這樣才會無往而不利!”

  沈光烈站起了身子,雙手負在身后,一步步往前走著,“東閩商會眼下就已經找到了正確的路,他們在海云島發現了大量的土酋,眼下他們的股票已經一飛沖天,所有的工廠都知道,等勞動法案出臺以后,再想找到便宜低成本的勞動力,就只能購買海外的奴隸......”

  沈惟俊并不是蠢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輕聲道:“父親,陛下的意思是移禍于外?”

  “沒錯,咱們也要這么做,為父今天來南京就是要告訴你,這邊的生意不用繼續做了,所有的產業都會處理掉,我們沈家也要開拓海外,那么多的島嶼,那么廣闊的天地,將來一定會讓我們沈家再次騰飛!”

  “是,父親,我愿意領船出海!”

  沈惟俊的眼神里重新涌現出自信的神色,盡管經過了這一次的打擊,可是他并沒有徹底灰心,反倒讓他越挫越勇,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將來一定也能找到那些未知的島嶼,為他老沈家的再一次崛起奠定根基!

  然而此時沈光烈的臉色卻有些怪異,他冷哼道:“我們沈家開拓海外還用不到你這個大少爺出馬,再說這海外風高浪急的,要是出點什么事該怎么辦?我們老沈家的香火還要靠你傳承下去呢!”

  “可是........可是父親,那我干什么?”沈惟俊不由得傻了眼。

  沈光烈卻是呵呵一笑,“你放心,為父自然給你找了個好行當,說起來當初在上海的時候,為父認識了一個西洋人,此人聲稱畜牧業非常賺錢,為父覺得讓你去滁州做畜牧業應該能賺大錢。”

  沈惟俊臉色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雖然他并不排斥畜牧行業,但是還是更希望做自己熟悉的紡織業,便委婉道:“父親,我覺得我可能不太適合做.......”

  “沒關系,到時候為父會派人來幫你,眼下江南的牛羊肉、牛奶、牛油還有牛皮的價格都很貴,而且滁州那個地方的水土氣候很不錯,賺還是很賺的,不過你要辛苦一些了。”

  沈惟俊頓時有些啞口無言,只是他委實有些放不下紡織業,低聲解釋道:“父親,我倒不是挑三揀四,可是我過去的人脈都在紡織業里面,這一下子換了個行業,只怕很多東西就都浪費了......”

  “不至于不至于........”

  沈光烈揮了揮手,輕聲道:“那個西洋人說了,現在那個羊毛行業也是很賺的.......就是從歐洲買來一些長毛綿羊,然后跟咱們本地的羊交配生崽,到時候就可以取羊毛下來,可以用來織布,還能做成那種新的呢絨面料呢!”

  “呢絨面料?你是說軍隊里的那種冬裝?”

  沈惟俊果然對紡織行業很熟悉,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去年國防軍當時換裝的面料,全都是用羊毛編織成的,穿起來不光非常暖和,而且十分筆挺帥氣,就連他自己也買了兩身呢絨料子制成的冬衣。

  不過當時的沈惟俊并沒有深入研究這種面料,只知道這種面料是用羊毛編織而成的,具備非常良好的保暖效果,在南京、上海等地賣得非常俏,甚至還有不少人用它打成圍脖和手套,冬天的時候完全不怕長凍瘡了!

  聽到這里的時候,沈惟俊是真的來了興趣,如果能夠通過畜牧業來打通呢絨這條路子,未必比以前來得差了,只是他此時又開始擔心起別的事情來了。

  “父親,既然要做畜牧業,為啥不去北方草原呢?咱們在滁州養牛養羊,只怕沒有那么大的草原吧........”

  沈光烈呵呵一笑,“你放心,咱們到時候可不靠那個養牛養羊,我們可以用豆粕來養,還可以加一些苜蓿草,保證能把那些大牲口養得膘肥體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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