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江寧,天氣在逐漸轉涼,許多百姓都已經開始打開門正常生活了,城內的肅殺氣氛也變得和緩了起來,可是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卻掩蓋不住背后掀起的腥風血雨。
“舉槍,射擊!”
一名復漢軍的軍官臉上帶著幾分肅殺,狠狠揮動了手中的配刀。
只聽見一陣槍聲轟鳴,前方一排人便都倒了下去,一些還沒有死的在地上挪動著自己的身體,發出一聲聲哀鳴。
“向前,補刀!”
軍官繼續發號施令,冷冰冰的,不帶絲毫的憐憫。
那些復漢軍的士兵們很快便拔出腰間的刺刀,固定在了槍口上,然后向前一步,狠狠將刺刀插了下去。
像這樣的處決持續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血氣沖天,整個天地都仿佛變得更加冷峻了許多。
等到處決結束后,數名軍官這才邁著整齊的步子走了過來,面對著一名三十多歲的軍官行禮,高聲道:“稟告將軍,所有名單已經處決完畢。”
那名復漢軍的軍官摘下了手套,手中拿著一桿毛筆,在一本厚厚的冊子上勾勒了幾道,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仿佛處決這些人就如同處決了一批雞鴨一般。等到勾勒完了以后,才輕飄飄丟下了一句話。
“坑要挖深一點。”
都督府中,寧渝穿著一身單衣,正在批閱著最近的軍務,因為馬上要準備繼續東進,從江蘇到浙江到福建,再到兩廣,都已經成為了他進攻的目標,便需要進行更加充分的準備,才能完成這一戰略計劃。
石薛快步走了進來,他捧著一摞厚厚的賬本,臉上沉靜如水,只是看到寧渝的時候,才將頭往下低了幾分。
“稟告大都督,那些人都已經被處決了。”
寧渝輕輕點了點頭,將手中的毛筆放了下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這一回,恐怕是真的殺到天地變色了。
實際上,復漢軍表面上是打完了江寧這一仗,實際上進江寧后反而開始了真正的戰爭,而戰場就在這一座江寧城里,對手便是清軍的余孽和那些依然反對和敵視復漢軍的人。
所謂的清軍余孽,基本上都是雍正派到江南的釘子,再加上原先織造府埋下來的探子,二者在復漢軍進城后便開始勾結了起來,在江寧城大肆破壞,甚至是發展到了襲擊復漢軍的地步,一些復漢軍的巡邏士兵被人給謀殺后,還向復漢軍的高層發動襲擊。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寧渝,他一改之前的溫和手段,安排了軍情處和影子在城內配合復漢軍實施抓捕工作,前前后后卻是抓了數百人,在經過嚴加審問之后,寧渝也就知道了雍正這一番的用意。
這些釘子基本上都是雍正的棄子,他們唯一的作用便是遲滯復漢軍的行動,盡量讓閩浙總督滿保和楊宗仁能夠有更多的時間,編練團練和清軍,在江南之地繼續拖住復漢軍的步伐。為了達成這一目的,就算是全部死光了也不要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雍正的目的確實是達成了,為了進一步清理江寧的清軍密探,寧渝已經推遲了進攻揚州的時間。
當然這種事情可一不可二,軍情處在得到了都督府的全力支持后,其調查的效率亦是非同昔比,在這場貓捉耗子的游戲中,開始逐漸掌握了主動權。
“下去吧,這一次過后,江寧城絕不能再有動亂。”
寧渝心里明白,在復漢軍很多人眼里,所謂的江寧,更應該叫做應天府。若是將來寧忠源當了皇帝,應天府便是理所應當的國都。
在復漢軍內部,很多人都將這一次起兵反清跟元末紛爭相比,寧忠源自然便是朱元璋,劉如漢便是紅巾軍,而朱一貴頂多也就是個張士誠,可以說這天下之大,目前的復漢軍還沒有其他值得一看的對手。
當然現在的大清跟當年的大元也是一樣,還未到百年光景,以致于民間不少人都在暗地傳頌,胡運不過百年。這當中自然也有復漢軍暗地里推波助瀾,因此見效亦是奇快。
寧渝心里也是在暗自慶幸,這穿越是在康熙末年,若是到了乾隆朝甚至再往后,這天下的人心就徹底定下來了,大家伙心里的那點火氣也就徹底沒了,真成了一幫奴才,那到時候再起兵就絕不會這么順利了。
八月初八,一個吉祥到不能再吉祥的日子里,從武昌過來的船隊終于停靠在了江寧的碼頭上,大批大批的軍隊從船上直接走了下來,他們穿著整齊的大紅色軍衣,身上上背著長長的新式漢陽造燧發槍,腰間掛著三棱軍刺,看上去卻是精神無比。
他們是復漢軍第七師,原先是駐扎在武昌的守備師,后來經過一番征募訓練后,改編成為了復漢軍的第七個主力師,全師滿額一萬人,一應火器裝備都十分齊全,此時被派到了江寧,其目的自然便是為了全復江南。
在第七師下船的時候,身后的船只也開始準備停播泊,大量的物資開始被搬運了下來,糧食、火槍、火炮、大醬、氈襪、醋布等物品,在碼頭邊上開始堆積了起來,還有許多復漢軍的士兵正在搬運到推車上,準備運回營中去。
“第七師正式隸屬東征都督府,師長寧鐵山,副師長高玉寶,全師一萬零五十七人,已經全部就位。”
寧鐵山站在了寧渝面前,卻是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臉上露出了一絲憨厚的笑意。
從營長到獨立炮團團長,再到如今的第七師師長,寧鐵山固然沾了一些寧家的光,可是更多的還是利用自己的能力,成為了新的主力師師長。
寧渝臉上笑了笑,輕輕拍了拍寧鐵山的寬厚肩膀,不由得感嘆,這個小胖子如今也變得這么彪悍了。
“馬上就要全取江南,第七師的刀我可得好好磨一磨。”
寧鐵山嘿嘿一笑,突然輕輕拍了拍腦袋,卻是從身上掏摸出了一封信件,笑道:“大都督,這是楚王給你的信件。”
寧渝想了想,便直接撕開了信件,開始看了起來,剛開始看的時候眉頭還有些緊蹙,看到了后面卻是徹底舒展開了眉頭。
“父親能看開,也著實不易,既然如此,這南攻卻是要加快了。”
寧忠源現在不當皇帝的決心,讓寧渝感覺到自家這老父親還真是用心良苦。既然如此,他也就沒必要再在江寧等候了,現如今果斷東進才是硬道理。
在之后的數天的時間,整個江寧城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復漢軍在大量采買著物資,大量的船只開始順著長江直下,還有許多復漢軍士兵直接乘著船只離開了江寧。
甚至很多人還發現,在這段時間里,江寧到其他地方的鴿子也變得多了起來,像到武昌的,到鎮江的,到揚州的,都變得而更加密集,人人似乎都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江寧城的這一信號,自然也沒有瞞過正在蘇州募兵的楊宗仁,他跟曹頫二人在先前就已經得到了江寧城被破的消息,在抱怨范時繹無能之后,二人也只能選擇先去蘇州募兵,一旦見勢頭不妙,就準備撤到浙江尋求滿保的援助。
只是后路被斷以后,二人便多多少少有些失魂落魄,特別是曹頫如今年紀輕輕,還沒有經歷過太多的神情,當下便有些手腳麻木——要知道,他曹家一家子老小,可都還在江寧,要是被復漢軍給捉住了,那可就慘了。
只是眼下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二人也只能一邊在蘇州募兵,另一邊便是派人查探復漢軍的行軍路線,一旦復漢軍快要抵達蘇州時,便選擇先逃跑再說。
然而,就在二人還在觀望之際,復漢軍的動作卻是快如閃電一般,而且兵分多路前進,開始逐一占據江南各府,整個過程之流暢,幾乎叫人嘆為觀止。
八月十四,復漢軍第一師攻克鎮江府,斃清軍八百余人,俘清兵三千人以上,甚至還俘團練八千人,從丹徒到丹陽都已經成為了復漢軍的盤中肉了。
八月十八,復漢軍第三師在宇治景的帶領下,一路攻向了揚州府,包圍了府治甘泉,知府王冼選擇了投降,他帶著全程的綠營兵都剪去了辮子,雙手捧起揚州府的人口土地魚鱗冊,披頭散發的跪在了宇治景的面前。
八月二十三,復漢軍第四師攻向了通州府,經過半日大戰,將通州清軍打潰,隨即便攻占了泰興,知府江承修選擇了自燃府邸,帶著一家老小葬身于火海之中。
“要快,一定要快。”
寧渝臉上帶著幾分意氣風發,現在局勢已經變得很明朗,清軍在等著編制團練,而復漢軍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過去,所謂的團練不團練的,哪還重要嗎?
為了更快實現攻城略地,寧渝這一次還特地拿出了自己的看家寶貝——那就是都督禁衛旅里新設的騎兵團,大概只有五六百騎的模樣,這些人還是從全軍當中挑選出來的,大部分都是皖北的馬幫,大多都十分精于騎術,因此也到是一股戰力。
這一批馬隊的組建,其實也多虧了淮北鹽幫的那些人,就在鄭奎帶著寧渝的意思,回到鹽幫的時候,江寧就已經被打了下來,到這個時候鄭元貞便已經沒有了討價還價的余地。
局勢已經非常明顯,控制了江南的復漢軍,下一步自然便是控制淮北,到時候江南便是手到擒來之物,而在這個過程中,淮北的鹽幫自然也開始面臨著選擇,如果選擇反抗,那么就意味著鹽幫這上百年的積累,瞬間灰飛煙滅。
可要是選擇投降,為什么不現在投降呢?鄭元貞是一個很識時務的人,他心里清楚并不能跟寧渝談什么條件,畢竟雙方的差異實在是太大了,真要到談條件的時候,他鹽幫的人可就活不了了。
因此就在鄭元貞選擇投靠復漢軍之后,復漢軍騎兵的組建也就順理成章了,許多從淮北過來的馬隊,填補了復漢軍目前的這一塊空缺,甚至可以說寧渝為了保證馬隊的精銳,他還專門挑選了馬匹,像之前那些不能上戰場的劣馬,如今都被撥調去了后勤和炮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