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小年繼續這樣下去,可能會出問題。”
趙安雅將一個監控畫面,放給方源看。
畫面里,郎小年不停的在全息星圖上來來回回的畫線。
單看這個監控畫面沒什么,但這個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天三夜,問題就比較嚴重了。
而且,畫面中的郎小年,樣子有些憔悴,精氣神萎靡,黑眼圈很明顯,一看就是精神透支的結果。
對覺醒者來說,三天三夜不休息,堅持是肯定能堅持下來的,但累也是肯定的。
郎小年現在的情況,還不是三天三夜不休息,而是在緊張、自我懷疑的情緒中,高強度不間斷的思考、計算,這種狀態下持續三天三夜,精神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方源皺眉看著監控畫面,詢問道。
“從三天前,在盾牌座κ109遭遇埋伏,撤退后就開始了,已經持續73個小時,期間進食過水和壓縮餅干。”趙安雅答道。
“沒試過去勸說他嗎?”方源問道。
“我勸過了,但沒用。人到了那種狀態,你明白的,勸也沒用。除非直接用精神攻擊催眠他,但那樣可能會產生不良反應。”趙安雅無奈攤手。
方源知道郎小年為什么會這樣。
一個月前。
艦隊在盾牌座λ253的超空間蟲洞前,發現了敵軍的埋伏,立即調頭。
郎小年制定了第二條撤退路線,走盾牌座κ星域。
然而,三天前艦隊抵達牌座κ109的時候,又發現了帕勒塞銀河遠星帝國的埋伏,只能再次調頭撤離。
兩次都很及時的發現了敵軍的埋伏,但誰都無法保證下一次還能這么幸運。
只要有一次沒能提前發現埋伏,掉進了帕勒塞艦隊的包圍里,整支艦隊將面臨覆滅的危險。
現在這支人類艦隊,就是人類文明的所有希望,一旦覆滅,人類文明將會倒退回行星文明的水平,隨便一艘帕勒塞戰艦,就能將地球摧毀。
因此,方源很清楚,艦隊不能有事。
方源明白的事情,郎小年自然也明白。
以前,郎小年憑借在天文學、銀河系星圖的了解,可以游刃有余的在帕勒塞銀河遠星帝國艦隊的圍追堵截下,找出缺口沖出重圍。
然而,這一次情況不一樣了。
人類艦隊就像是一只飛蟲,掉進了帕勒塞銀河遠星帝國的蛛網里,無論怎么飛,都飛不出去。
方源和趙安雅來到郎小年所在的小會議室,掃描虹膜打開門,邁步走了進去。
郎小年還是繼續他的工作,不斷的在星圖上畫線,畫十幾條之后,又全部擦掉重新來,口中不停的念著:“出不去…出不去…”
他的雙目無神,神情有些呆滯,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
他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在走迷宮的人,而且陷入了魔怔的狀態,越是走不出去,就越是不肯停下,不停的重復、重復,再重復。
方源走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擋住了全息星圖上的幾顆恒星的位置。
郎小年的手指在方源胸前停下,聲音微弱、復雜的打了聲招呼:“隊長…”
“休息一會兒吧。睡一覺,醒了再繼續,不差這一兩天時間。”方源說道。
郎小年卻搖了搖頭,道:“走不出去,我根本走不出去,對方早就設計好了一切。每次我找到一條路線,快到出口的時候,必定會有埋伏。
“仿佛我們一切的行動,都在對方的眼皮底下進行的,我找不到路出去了。
“繼續這樣下去,我害怕,我害怕…”
他說到最后,眼睛里有波光在閃動。
方源能明白他現在的感受。
現在整支艦隊,所有的太空軍戰士,所有從地球一起出來的戰友,都交到了他的手里,等著他帶路。
然而,郎小年其實是那種比較靦腆的性格,以前因為天文學方面的天賦確實很好,有足夠的自信將同伴帶離危險。
現在卻仿佛掉進的天羅地網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這種感覺,就像是將戰友帶進了死亡的深淵。
他承受不了這種壓力,所以拼了命也想要找一條逃出生天的路出來。
然而,越是如此,就越找不到,不斷的重復,直到徹底崩潰。
“沒什么可害怕的,又不是你一個人在戰斗,還有我們呢。”方源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給他信心和力量。
“可是我真的找不到出路,每一條路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對方完全封鎖了整個盾牌座旋臂的核心星域,沒有任何一條路可以逃出去…”郎小年搖搖頭,還是無法卸下身上的重擔。
“這沒什么奇怪的,現在和我們隔空對弈的是帕勒塞文明主戰場的艦隊統帥卡茲提克,而且他有帕勒塞母星高層的支持,出現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不是你的問題,這件事也不該由你一個人來應對,我們一起,總能想出辦法。”方源安慰道。
郎小年搖搖頭,說道:“沒有辦法了,其實每一種路線我都試過了。超空間航道的數量就那么多,即便用窮舉法,也能將所有可能的方案列舉出來。
“現在,每一種可能都在卡茲提克的計算之內,他已經從數據層面,封死了我們所有的出路,無論我們走那一條路,最終都會被他包圍。
“而且,對方正在快速縮小包圍圈,時間拖得越久,我們能活動的空間越小,最后會被堵在一個恒星系內慢慢蠶食。”
方源聽他這么說,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既然提到窮舉法了,就說明他基本上已經將所有可行的航線都找出來了。
但結果就是沒有一條航線可以逃出生天。
出現這種情況也不奇怪,卡茲提克擅長的就是星圖推進戰術,這只不過是這種戰術的一種運用,而且向內壓縮空間,更加簡單。
郎小年在星圖上畫出一條航線,道:“這條是現在最適合的撤離路線,但只是相對的,我幾乎可以肯定,這里肯定會有埋伏,根本過不去。”
方源思索片刻后,問道:“也就是說,我們的每一步,都在對方的計算內,對吧?”
“對,從之前兩次察覺到的伏擊艦隊就知道,我們每一步都被計算到了…”
郎小年點點頭,補充道:“其實,我嘗試站在對方的位置上,觀察星圖,也確實發現了。如果我是帕勒塞艦隊,親自封堵我們,確實可以做到100堵死所有逃生路線,每一條路線,最終都會遭遇到埋伏。”
方源皺眉問題:“這個假設,是每一個埋伏點,都同時埋伏那么多的艦隊的嗎?”
如果每一個埋伏點都重兵設伏的話,即便帕勒塞銀河遠星帝國傾巢而出,也很難做到。
“不是,我們的每一步都在對方的計算之內,所以對方可以轉移設伏力量,不需要每一個埋伏點都重兵設伏。”郎小年搖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是100封堵。從數據上計算,可以做到100。但是,有一樣東西,是無法計算的,那就是人心。”方源眼中透出一道精芒,已經想好了艦隊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