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祎的心靈之眼,透過重重迷霧,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景象。
朦朧昏暗的仙臺上,縹緲詭異的灰霧繚繞,偶爾散開間,裂縫處像是貫通向永恒未知之處,有莫名的力量涌動!
“嘩啦啦......”
漆黑的元神盤坐仙臺上,偶爾動彈間,鮮紅刺目的神鏈晃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音節。
那一節節鮮紅的鏈條中,像是有一個個靈魂鎖困其中,掙扎了無窮歲月,散發著不屈的意志!
初始,他只注意到其中神念最盛烈的一節,綻放出至強的光輝,那是屬于昔日帝子的死念,有一縷古之大帝的血脈氣息在縈繞。
“熟悉的氣息,上次見到類似的感覺,好像是在…姜太虛身上?”
靈祎瞇了瞇眼睛,心頭不由得很是震動,他看得出來,神鏈上所有不屈的靈魂都是真實存在的。
他們全都被下了恐怖的禁制,封困在顓昊的仙臺上,化作死念,歷經萬古而不滅,不得不說,這是一種驚天手段。
“你竟看得到?”顓昊露出驚容,眸子深邃,更加莫測了,道:“你的天眼真的很不一般。”
“我的仙臺上,是我父親手布下的封印,你竟能這樣看到!”顓昊低語,古銅色的皮膚重塑,兇猛的氣勢仿佛一頭野獸。
剛剛差一點被打碎頭顱,這讓他由衷感到一種源自靈魂的冷意,在過去的歲月中,他每次出世,都伴隨著無邊血劫,同輩中想尋到敵手都難,從沒遇到過今天這種被壓著打的情況。
現在,他竟然有些心慌,這種感覺很不好,這是一個遠遠超出他預料的大敵,交手時間并不長,不但吃了個大虧,自身的隱秘竟然也被看個通透。
縱然是昔日那個人,都不曾帶給他這種壓迫感!
“父親說的對,真是一場大世啊,我這樣的人物也不能天下無敵。”顓昊深吸一口氣,氣勢再度沉凝了下來。
嗡隆!
顓昊口誦古老的咒言,蒙蒙灰霧垂落而下,隔絕了仙臺,此時,縱然是靈祎的天眼,也望不穿了。
“你知道了又如何?斬道之法千千萬,各人各有萬般念!”顓昊強行穩住心神,對戰天皇子若是心有旁騖,跟找死沒什么區別,他已經深刻領會此人的可怕。
“也許吧,我終究是高看了你,沒有驚喜。”靈祎搖了搖頭,心中難免失望。
大地升起,天穹下墜,顓昊再次動用了一種禁忌秘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萬道紋理交織,像是調轉了天地,讓時空逆亂。
“是嗎,你恐怕失望的太早了,血神歸來!”
顓昊冷冽地誦唱又一種咒言,渾身溢血,渾身散發出了汪洋一般的殺機,懾人心魄。
在他背后,浮現無數可怕的場景,一尊模糊而龐大的生靈從灰色霧靄中走出,四野崩裂,流血漂櫓,伏尸百萬。
而后,灰蒙蒙的世界中,一尊又一尊生靈走出,服飾古老,屬于不同的年代,有人眸子空洞,有人瞳孔留下血淚,讓人望之肌體生寒。
“這是,傳說中的那種至尊秘術,竟真的存在!”石亭中,火麒子神色大變,一下子站起,修長的身軀發光,心緒難以平靜。
“我懵懂時記得父親好像與兄長說過,那是太初古礦中的無上存在的手段。”火麟兒輕聲道。
“御血道魂,他竟然練成了?”遠空,顓頊都吃了一驚,眸子中射出近乎實質化的光束。
這種秘法,是將往生者的死念召回,在禁忌秘篇上都是最可怕的秘術,修煉時會發生各種詭異的事情,有種種不祥的傳說!
而在戰場的另一邊,面對這種詭異的景象,靈祎無比平靜,沒有施展其他禁忌秘術,只有一劍!
他亂發飛揚,神情卻專注無比,將一身精氣神全部灌注其中,讓每一塊碎痕都發光。
“死人的念頭,值得你這般惦記,看我斬破死念,破除你所謂真正的大道!”靈祎雙目燦燦,心中滿是無敵意志,對一切景象毫不在意。
看似只有一劍落,實則有億萬縷劍光跟著垂落,茫茫如海,在那里演化出各種奇景,每一塊碎痕上都有大道的痕跡在演化,真龍仙凰、大鼎、神塔、仙樹、天宮等各種異象扎根在虛空中,盡情的綻放,璀璨的光輝壓蓋了蒼空!
大道之金,本就是天生的道兵,再加上靈祎的道與理加持,宛若在開天辟地,焚盡了歲月!
這是一場驚天大碰撞,火魔城的所有人幾乎都閉上了雙眼,根本無法直視,那是道則的碰撞,秩序的光輝在照耀,像是有十萬輪天日同時升起,不止火魔城,整片地域都被各種光覆蓋了。
不知過了多久后,雪亮的劍光破開了一切,根本無法阻擋,縱然是詭異虛影,古老生靈的死念,也只有被劈開,而后,吞噬!
“破碎之金,大道之痕!”
圣皇子火眼金睛,勉強看清了戰場,握緊了手里的黑鐵棍,齜牙咧嘴,在火麟幻界中,他就領教過那把仙劍的厲害,劈的他手掌劇痛,吐血不止!
諸多古老生靈在劍光中不斷消失,崩解,但也在不斷地消耗著劍式的力量,直至最后,當所有血神消失后,劍光只剩下微弱的一縷。
“你的神靈古法呢,只有這一式劍法嗎?”
顓昊心中震動,嘴上卻絲毫不落下風,運轉秘術,背后朱雀翼暴漲,火光中化生出劍翅,想直接斬滅之。
然而,那殘余的一口劍光,突然又發出恐怖的光束,殺機盈野,里面竟然蘊含著五行戰法,五種劍光合一,劈的顓昊倒退,剛剛重塑好的肌體再次裂開,雙手血淋淋,殘破不堪。
“如你所愿,這不就見到了。”靈祎微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卻森冷地讓敵人心寒。
“這般強大嗎?”
顓昊猛地咳出一口血,雖然表情依舊沉穩冷靜,但心中已經開始發冷,不久前還視其為追隨者,現在卻處處被動。
靈祎得勢不饒人,腳踩行字秘后,追擊了過來,看穿了顓昊的道與法后,他不再試探,而是霸烈出手!
“唳!”
仙凰虛影與靈祎合一,雙翅一震,帶著君臨九天之勢,掃平一切灰色霧靄,讓一切詭異法則都破滅,無法影響到他。
兩道身影交擊,彼此間有道則與秩序神鏈沖起,直接以道行硬撼,神凰翅加上行字秘,靈祎實在太快了,像是化成了一道光,逼著顓昊只能硬拼,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咻!”
他們殺入了蒼冥中,立火魔城越來越遠,帶著恐怖的波動,震撼了在場所有人,如此實力簡直如同少年古皇復生,在仙二這個境界必然可以載入史冊,成為最經典的戰役之一。
就連火麒子兄妹、圣皇子、顓頊等人都是神情凝重,一瞬不瞬地盯著戰場,不想錯過每個瞬間。
轟隆隆!
對決到了激烈時,星空中落下城池般大小的隕石,大地上成片的山脈被煉化成石印,火魔城外變得光禿禿,大地沉陷,林木盡毀,已經成了不毛之地。
“吼!”
又是一陣劇烈的大碰撞后,顓昊繃不住了,一雙修復了數次的手掌再次斷裂,渾身是血,恐怖的符文侵蝕著他的血肉,短時間內難以再生。
靈祎的血肉與道行簡直堅如磐石,一手持劍,一手捏法印,連連硬撼他的禁忌秘法,竟顯得游刃有余,連衣角都沒有破損。
“你覬覦旁人的道路,自負逆天的道與法都是別人的,如何與我戰?”靈祎大喝,帶著大道神音,直入顓昊的心海,讓他心神皆顫,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
雖然他自負,瘋狂,但是每當他回想起動亂年代,那個照亮了整個時代的奇才,他心底最深處都在悸動,不愿去回想。
那個時代,他挾血與禍出世,縱橫天下,為所欲為,那個人族帝子卻命運悲慘,沒有成長起來,就被捉住了。
他是以俯視的姿態去戰的,當時,他還覺得人族羸弱,就算是大帝血脈,也沒有什么了不起,遠不如他,不過是個磨刀石。
然而,真正生死對決時,他竟然險些被殺死,那個人要拉著他同歸于盡,拼著中了殺生神術,也要在他的元神上銘刻上死亡道印。
那一戰過后,人族帝子隕落,他也回歸禁區,根本無力出世,在仙源中沉睡了無盡歲月才修養過來。
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世上真有可與他同輩爭鋒的人,且,人族的潛力巨大,絕不差于他!
若沒有至尊級人物為他續命,封印了那道死念,他可能根本無法活下來,早已化道了。
這一戰也成為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那種斬人元神,寂滅人的生路的獨特道與法,讓他無比覬覦,渴望得到。
故而,他留著那道死念,就是為了參透那種道,甚至它為了體會那種死亡真義,不惜血殺天下,將無數靈魂封印進神鏈,與他進仙源共眠,時時刻刻與死亡相伴。
“你以為你參透了這些死人的念頭,就可以徹底的勝過那個人,斬出獨一無二的道路?”
“看來,你根本沒有想通你為何斬道失敗!”靈祎平淡地道,一掌拍出,仙凰臨九天、星辰耀青天,等各種異象凝結在五色神光中,將顓昊掃的橫飛了起來,血液濺起很高!
“住口,吾之道,何需他人來妄言?”顓昊大口咳血,全身骨骼不斷的裂開,但他攻擊的愈發兇猛,狀若瘋狂!
“你自始至終都不認為你戰至那步田地,是因為實力的緣故,而是在心理上逃避,認為對方的術法詭異。”
靈祎自顧自地道,像是說給顓昊聽,又像是在明證自身之道,五色神環環繞身軀,方圓十丈無法無道,體內一些模糊的門內有絲絲縷縷的神曦流出,匯聚向雙手。
又是中正平和的一掌拍出,混沌氣涌出,帶著睥睨天下的大勢!
“就像現在,你費心模仿出的敵人神術,被我輕易破去!”
“噗…”
顓昊半邊身子直接崩潰了,血與骨飛濺,殘軀跌落下天穹,無力再戰。
“怎么會這樣!”顓昊發懵,心中充滿了不甘,動亂年代之后,打磨了無盡歲月的道基,再次出世,同境界一戰,竟然是這樣的結局,實在難以接受。
這比對決人族帝子要可怕很多倍,對面這個人簡直強的超出認知,違背常理!
靈祎背后的神翅延伸至數百丈,如同垂天之云,其中一只化為五色大手,一把攥住了顓昊的殘軀。
“天皇子,可以住手了!”遠空,顓頊大驚,驚覺兄長恐怕真的敵不過天皇子了,害怕靈祎痛下殺手。
此刻,就連紫天等都反過來為顓昊緊張了,今日若有禁區子隕落的話,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滔天大禍。
在場的修士都無比震驚,心緒難以平靜,這樣一場堪稱年輕一輩的神戰終是落下了帷幕,靈祎一如既往的強勢,繼續書寫著自己的不敗神話,光照五域四海,壓的年輕一輩透不過氣來!
“他變得更強了。”火麒子神色很是復雜,他越來越看不透靈祎了,他心中肚明,靈祎在火麟幻界還施展出過更多的殺生神術,這次都沒有見到。
“所以,哥哥,你要加油啊。”火麟兒微笑,嘴角彎彎,紅唇映射出誘人的色澤。
“你說住手就住手?”靈祎掃了顓頊一眼,一把將顓昊拎了過來,跟拎一只死鴨子般。
想動手就動手,想住手想住手?真當他是路邊的雜草,隨意踩踏?
既然出手了,總要付出點什么!
他并不打算讓顓昊斃命,但如此簡單的就想他放人,卻是想的太美好了一點。
靈祎天眼睜開,仔細掃視著顓昊的仙臺和元神,每一處都沒放過,讓他失望的是,其識海至尊級禁制密布,強行提煉的話,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古經是得不到了,但你總要付出點什么代價,就斬去你的死念,放過這些可憐人吧。”
“若你今后一蹶不振,那不過是一介廢人,若你能逆沖而上,或許帝路還有再見時…”
靈祎一只手伸進顓昊的頭顱,不死人皮包裹著手掌穿過灰色霧靄,將鮮紅的神鏈從仙臺上生生抽出。
“天皇子,你可知道你這樣做的代價,神靈已經不在人世間了!”顓頊又驚又怒,在遠處大聲道,怎樣讓兄長接受這樣的折辱?
“住口,神靈豈容你等褻瀆!”紫天怒斥,連帶著一些古生靈全都對顓頊怒目而視,縱然他是禁區生物,說出這樣的話,也是大不敬。
顓昊怒吼,瘋狂掙動,身后火紅的翅翼拼命地斬擊五色大手,火花四濺,卻什么都改變不了,只能看著那一節節的神鏈從他的頭顱中消失。
靈祎無視外界,自顧自地將神鏈全部抽出,竟足有上萬節,長達萬丈,他嘆息道:“真是一些可憐人。”
在那些充滿血與亂的年代,不知有多少人被鎖進了血鏈中。
他并指如刀,將足有上萬節的神鏈全部劈開。
“嗚嗚…”
一時間,夜空起風了,血紅的旋風刮過,若有若無間,靈祎仿佛看到一個個模糊的身影對他行大禮,臉上帶著血淚和解脫。
“生之道才是你的,死之道只是化用而已,我還以為你逆天了,在這等境界就參透了這個大秘。”靈祎搖了搖頭。
生與死,古來也不知多少修士都在探索,少有人可以參透,凡有所成者,莫不是震古爍今,俯視輪回的存在。
顓昊遠遠沒有達到這個境界,生之大道是他的血脈傳承,天生就有的道則碎片,死之道,則是覬覦人族帝子的道法,渴望生死共濟,證得大道!
可惜,他遇上了靈祎,這條路注定要斷掉了。
最璀璨那一節神鏈斷裂后,赤紅的光束如同巖漿般噴涌,一個青年沐浴赤霞而出,整個人英姿勃發,雙目熠熠生輝!
昔日的帝子再現!
“發生了什么,我人族的帝子再現,復生了?”有人族修士大驚,激動到顫抖。
“不,早已死去,這是一道死念。”有人嘆息,看出了問題本質。
青年相貌英俊,自然站在那里,有一種讓人敬畏的氣質,貴不可言,其身后有赤凰飛舞,異象紛呈。
他遙望向東荒一個遙遠的方向,那里是姜家所在的方位。
他輕嘆了一聲,眸中有無盡的遺憾和愧疚。
這是一個很驚艷的年輕人,曾在最黑暗的年代出世,被寄予厚望,欲平一世亂。
然而,他修為太淺,什么都沒做到,就早夭了,沒有完成族人的期許。
“父親,我沒能做到,沒有守護族人,沒有守護好人族,負了您的期望…..”
年輕人遠眺,像是望穿了時空,回到了荒古歲月,見到了父親,親故,舊友。
“啵!”
赤霞破碎,如同夢幻空花,一位不知姓名的人族天驕徹底磨滅了在世間的最后一絲痕跡,就這樣終結在了歲月中。
此刻,顓昊緩了一口氣,再次施展禁忌秘術,終于掙脫了出去,遠離了五色大手。
此時的他無比凄慘,半邊身子破碎,仙臺破損,頭顱有碗口大的一個血洞,看得人膽顫。
一節節道之鏈條被靈祎生生抽出,斬碎,他只能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再不復放言收靈祎為追隨者時的風采。
他敗了,且敗的很不體面,連斬道之路都被碾壓,連帶著尊嚴與傲骨,全都被粉碎個徹底。
“天皇子你可真了不得!”顓昊狠狠地盯著靈祎,雙目通紅,無比憤恨,可他的心里卻已經驚悚到了極致。
最強的手段都已盡數展出,卻還被打成這個樣子,斬道的底蘊都被碾碎了,還能怎么樣?
拿什么去拼!
“還要戰嗎?”靈祎淡淡道,俯視著顓昊。
“我…”顓昊憋著一口氣,幾乎就要答應下來之際,天地忽然朦朧了下來。
“不好!”靈祎前字秘示警,竟有心驚肉跳之感,他飛快地披上不死人皮。
“轟!”
未容靈祎反應過來,一只大手突兀地從天穹伸下,完全由天地大道碎片組成,一股震撼靈魂的氣息上沖九霄,下鎮九幽,像是從永恒未知之處浩蕩而來。
氣息所過之處,火魔城如同一片美麗的畫卷般凝固了,所思所想,皆是空,所有人像是被瞬間轉移到了另一界,不在現世中。
這并非刻意針對,僅是大手自然逸散的一絲法則真意便造成了這一切。
時空碎片飛舞,像是紛紛揚揚的花瓣,大手一把撈走了顓昊的殘軀,消失在了夜空中,靈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什么都不能做。
飛速運轉的前字秘告訴他,顓昊早已不在此,他看到的只是過去的景,那一拂而過的氣息,凍結了火魔城數個時辰!
“古代至尊!”
靈祎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