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撈起韓當頭顱,見其雖死而神色猶厲,將其頭高高舉起,縱聲吼道:“韓當已死…”
“韓當已死…”
左右皆揚聲附和,隨后全軍將士發出震天般的歡呼聲。
“殺…!”黃忠以大鐵戟挑著韓當首級,繼續躍馬突進,江東軍士卒望之無不肝膽俱裂,轟然作鳥獸散,無一敢阻攔者。
魏延見黃忠成功擊殺敵將韓當,趁機揮眾猛攻,一舉沖垮江東前軍,與兩翼合圍孫賁中軍。
“殺啊…殺啊…”
面對荊州軍西、北、南三面排山倒海般持續不斷的進攻,江東中軍頓時險象環生,岌岌可危。
蔣欽渾身血污,手拄長矛,聲音嘶啞地對孫賁道:“府君,此戰我軍敗矣,繼續纏斗下去,也不過徒增傷亡,不如暫時退回南昌,據城自保,以待東援。”
蔣欽一開口,左右也都紛紛來勸,孫賁臉色格外陰沉,目光凝視戰場,一言不發。
從劉亮伏兵出現在戰場的那一刻起,這一戰就已徹底失去懸念。對于一個將軍來說,最殘酷的事,莫過于明知必敗,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戰局不斷敗壞,直至一敗涂地。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中了諸葛亮的詭計造成的,孫賁心中羞憤可想而知,已生決死之意。
眼見孫賁不為所動,蔣欽一時間心急如焚,話語不由重了起來,“為將者,當勝而不驕,敗而不餒,府君何必計較于一時之成敗?南昌,豫章之郡城,江東之要沖,絕不可落入楚賊手中,否則豫章、廬陵二郡必定不保。討逆(孫策)、討虜(孫權)視府君為肺腑,封于豫章,倚為藩屏,府君何忍辜負…”
孫賁被蔣欽說得羞愧不已,終于醒悟過來,忍不住吁嘆道:“若非公奕直言,幾壞大事。”
言訖,孫賁將麾旗交給一名親信部下,讓他代替自己坐鎮中軍指揮,而后與蔣欽、潘璋等將帶著百余騎悄然向東遁走。
孫賁雖然已經盡可能小心行事,但他畢竟是一軍之首,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眾將士看到主將棄軍而逃,自然有樣學樣,頃刻間,中軍盡潰,士卒亡奔。
孫賁出逃,不但沒有瞞住江東軍將士,也沒能逃過荊州軍的法眼,劉亮、蔡升很快就鎖定了孫賁,尤其是北面的劉亮,率騎提前封死了孫賁的北歸之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孫賁等人別無他法,惟有正面強突劉亮的騎兵,拼死殺出一條血路。
遙望孫賁百余騎徑直沖過來,劉亮冷冷一笑,將麾下數百騎兵分作三重,次第迎擊。
“轟…!”
雙方毫無花哨的撞在一起,由于排在前列的劉亮騎兵人馬皆被重甲,手持長矛,并轡齊進,僅僅一輪交鋒,孫賁一方就傷亡了二十余騎,蔣欽亦遭創落馬。
“公奕…”潘璋看到蔣欽自馬上摔下,不由大驚失色,環首刀左劈右砍,接連擊殺數人,隨即調轉馬頭,便要去救蔣欽。
恰在此時,只見荊州軍一騎高高揚起鐵蹄,繼而狠狠踏在蔣欽的頭上,縱然蔣欽戴有兜鍪,怕是也難以幸免,潘璋看得目眥欲裂,終是放棄了援救之念,打馬追上孫賁,護其突圍。
孫賁開始被潘璋和從騎死死護在中間,然而隨著不斷深入,幾番血戰下來,周圍護衛不斷減少,屢被荊州軍騎兵欺到近前,逼得孫賁不得不親身搏戰。
孫賁戎馬十余年,雖也有些武藝,不過陷陣沖突,非其所長,一對一尚能應付,人數一多就顯得手忙腳亂了,不一刻就挨了一矛兩刀,所幸其身上鎧甲十分堅固,僅受些輕傷,無礙行動。
孫賁近乎機械的揮舞長刀,不知與敵人廝殺了多久,眼前驟然一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悅登時充斥心間,“殺出來了…”
接著孫賁環顧左右,隨他一同殺出的不過二十余騎,包括蔣欽在內,足足上百健兒皆折在了敵人之手,一時悲從中來。
“府君,小心…!”孫賁忽聞左右示警,心下一驚,還沒等有所反應,便感到背部一麻,接著左胸傳來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劇痛,身體前傾,吐血不止。
原來劉亮看到孫賁即將突破封鎖,逃出生天,情急之下取出角弓,朝著孫賁連射三箭。
劉亮箭術雖然比不上韓廣、阿仆、甘寧、黃忠等神射手,卻也極為不俗,前兩箭射空后,第三箭終于成功命中孫賁。
“府君…”
潘璋見孫賁遭到重創,身體伏在馬背上,搖搖晃晃,已神志不清,唯恐他跌落下馬,潘璋急忙上前將他抱到自己的馬上,隨后以刀尖刺傷馬股,拼命北逃。
劉亮自然不甘心放過孫賁,與趕來的蔡升率騎緊追不舍,可惜直到追至南昌城下,也只是擊殺了幾名從騎,未能截獲孫賁。
孫賁傷勢極重,本已陷入昏迷之中,傍晚,他忽然醒了過來,他知道這是回光返照,不敢耽擱,急忙派人傳召潘璋、劉1、徐平等豫章文武,交代后事。
“文珪,士卒逃回來多少?”說完,孫賁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一并咳出。
潘璋面色如常地回道:“前后返回者約有兩千人,加上守軍千余,今城中尚有甲士三千余,倉庫糧食亦足夠三千人數月之食,府君無須擔憂。”
孫賁心知潘璋是報喜不報憂,南昌形勢危矣,嘆道:“文珪,我死之后,南昌就交給你了。”
“諾。”潘璋抱拳應道。
孫賁不放心,又叮囑道:“文珪不必強求,南昌可守,則守之,若不可守,文珪便帶著士卒向東突圍,今豫章各地多已淪陷敵手,惟有東部還算安寧。屆時文珪可據葛陽、樂安諸縣,東倚丹陽、會稽,南聯廬陵,待援軍一至,共擊楚賊…”
“諾。”潘璋再度應諾,心里卻不以為然。
孫賁輕輕頷首,又望向劉1、徐平,沉默良久,沒有多說什么,只說了一句:“勉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