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自春季跨江北上,經過取夷陵、襲當陽、克江陵等一系列大戰,斬俘荊州軍超過兩萬。如今又殲滅王威、張允、劉備兩萬余大軍,前后斬俘四萬余人。
劉景結合情報推測,劉表現在怕是連一萬人也湊不出了,這還是算上北方章陵、南陽之兵,估計現在襄陽城中,最多只有數千羸兵新卒,戰力不值一提。
未免章陵、南陽之兵回援,劉表困獸猶斗,劉景一接到甘寧、韓廣、劉亮等人捷報,便讓族兄劉宗率大艦百余艘,甲士數千人,溯江而上,進圍襄陽,封鎖漢沔江面,徹底困死劉表。
劉景則暫時留在宜城,與甘寧、韓廣、劉亮等人會合,水陸并舉,大張旗鼓,開赴襄陽。
卻說張允、劉備拋棄大軍,率二百余騎突圍而走,一路快馬加鞭,直接越過中廬,逃回襄陽。
時值仲秋,襄陽天高云淡,金風送爽,王粲與好友裴潛、司馬芝,相約乘車出游。
王粲出身名門,天生聰慧,博聞強識,少年即有名于天下,為人自視甚高,能被他視為朋友者,自然都不是凡俗之輩。
裴潛年約二十六七歲,身長七尺余,姿容英雋,風儀極佳。
他出身河東裴氏,祖父裴曄,官至并州刺史、度遼將軍。父親裴茂,官至尚書令,前些年曾率段煨等關中諸將,討伐涼州逆賊李傕、郭汜,以功封侯。
裴潛乃家中長子,下面有四個弟弟,鑒于北方不寧,裴潛并沒有跟隨在父親裴茂的身邊,而是留在襄陽,代父教訓諸弟。
裴潛博學多才,雅量非常,深得王粲欣賞,與之傾心結交。
司馬芝年齡和王粲、裴潛相仿,其肌膚微黑,臉容清癯,目光有神,風儀雖比不上裴潛,但也比貌寢體弱的王粲強多了。
司馬芝出自河內司馬氏,相比族弟司馬朗、司馬懿之家世吏兩千石,司馬芝祖上并未出過顯赫高官,不過亦以詩書傳家。
董卓亂國時,年僅十余歲的司馬芝帶著母親南下避亂,剛入荊州地界就遇到賊寇,同行者皆棄老弱而逃,只有司馬芝獨守母親。生死之間,司馬芝對賊寇叩首道:“母老,唯在諸君。”
漢代以孝治天下,上至天子,下至庶民,莫不遵守孝道,賊寇認為司馬芝是一個孝子,殺之不義,便放過了他們母子。
司馬芝旅居襄陽期間,親自躬耕,奉養母親,清貧守節,對此,王粲、裴潛都十分佩服。
三人乘車出城時,正好在城門口撞上張允、劉備一行人。
“張允…他此刻應在宜城抵御劉仲達才是,怎么突然回襄陽了?莫非荊州軍又敗了?”看著張允形色倉皇的模樣,王粲驚訝中帶著一絲竊喜之意。
數日前,荊州軍于宜城城下迎擊北上的劉景軍,結果荊州軍再度大敗,連主將王威都戰死沙場,張允率殘軍據守宜城。
如今張允“只身”歸來,不用問也知道,宜城必已失守。
王粲內心斷言道:“劉表氣數已盡,時日無多矣!”
對于王粲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竊喜之意,裴潛、司馬芝毫不意外,畢竟王粲與劉景的關系,在襄陽城中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
數月前王粲南下當陽,傳達劉表命令,被劉景軍俘虜,結果沒過幾天,就被放了回來。此事還引起了劉表的疑忌,當然,無憑無據,劉表也拿王粲沒辦法。
裴潛、司馬芝正要探頭一看究竟,王粲目光突然一定,訝道:“咦?劉玄德?他不是在樊城嗎?怎么會和張允在一起?”
“劉玄德?”裴潛、司馬芝急忙順窗望向車外,果然見到張允、劉備策馬從車旁馳過。
王粲心思電轉,立刻想通關節,不禁失笑道:“劉玄德駐守樊城,竟然是假消息,劉荊州瞞過了所有人,看來他的病情,并不如傳聞中那般嚴重。”
裴潛忍不住感嘆道:“劉玄德,人杰也,善用兵,以其縱橫中國之能,也不敵劉仲達嗎?”
王粲撇了撇嘴道:“依我看來,劉玄德名過其實了。其人雖寬仁有度,能得人死力,卻遲疑少決,拙于用兵,與中原群雄爭衡,勝少敗多,奔亡不暇,這樣的人,又豈是劉仲達敵手?”
王粲接著吹噓劉景道:“劉仲達智略超世,用兵如神,數年之間,以一城而席卷荊、交二州,所向無敵,其若生于中國,足以與曹公、袁本初一較長短。”
裴潛笑著搖頭道:“仲宣對劉玄德的評價,有失偏頗,昔日曹公曾對劉玄德言:‘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劉玄德縱橫中國多年,深為曹公所忌,視為平生大敵,絕非浪得虛名。”
一旁的司馬芝忽然開口道:“我們現在還要出城嗎?”
王粲、裴潛相視一眼,同時搖頭,他們如今哪還有心思出城游玩,當即命車夫掉頭而返。
張允、劉備火急火燎的縱馬沖入州部,往見劉表,沿途州中諸吏,莫不側目,議論滔滔。
劉琮聽到外間馬蹄聲,立刻走出房門,遠遠看到張允,心里頓時“咯噔”一下,急問道:“外兄,你怎么回來了?”
張允從馬上滾下,慘然道:“敗了、敗了…我等敗了!趕快通知舅父,遲則晚矣!”
“這…”坐實了心中的猜測,劉琮同樣驚慌不已,只是父親前幾天接到荊州軍失利,王威戰死的噩耗,氣得再度吐血,本來日趨穩定的病情,又有所反復,已經臥榻數日。若是再聞敗訊,父親身體必定承受不住,萬一有個好歹,天就塌了!
聞劉表病情加重,張允陷入沉默,看著略顯稚嫩的劉琮,問道:“你能獨自做決斷嗎?”
劉琮啞口無言,他既年輕,又無威望,就算能夠做決斷,荊州上下,又有誰會聽他的號令?
張允搖了搖頭,嘆道:“還是通知舅父吧,今荊州危亡在即,非你我所能決斷。”
劉琮猶豫良久,終究還是帶著張允、劉備去見劉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