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景站在津鄉城頭,望著遠處濃密的黑煙,心情也仿佛被黑煙熏染了一般,充滿陰郁之色。
荊南有事,快馬數日可至,根本無需烽火,所以此烽火乃是專為交州而設。
他早在出兵之前,就已經預料到,張津極有可能會趁他討伐劉表時,發兵襲其背后。
畢竟歷史上張津就是以頭鐵著稱,面對實力遠勝自己的劉表,以弱擊強,屢戰屢敗,始終不肯屈服。連年征戰,令其麾下交州人苦不堪言,最后逼得交州人只能將他殺死,以終結戰事。
所以,除非將張津殺死,不然他便會不斷跳出來生事。
劉景也想殺了張津,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今距離曹操統一北方只剩數年時間,他必須在這之前奪取荊州,乃至江東,實在抽不出精力對付張津。而若不解決張津,他勢必不能傾力北上,這似乎是一個死結。
劉景當即召集麾下眾文武,商討對策。
“張津此人,向有虛名,而無實才,自入主交州,自以為遠在荒域,國家鞭長莫及,乃舍前圣典訓,廢漢家法律,讀邪俗道書,云以助化,所作所為,何其可笑。”對于張津這位南陽老鄉,鄧芝絲毫沒有嘴下留情。
接著鄧芝又道:“交州乃不毛之地,戶口稀少,且又有士燮等割據于內,張津雖為州牧,最多不過如上次一般,聚攏萬余人馬。王郁林為人勇鷙有謀略,乃荊南之名將,今麾下甲士不下三千,據布山而守,張津庸人,必頓挫城下,無能為也。”
蔣琬面露憂色道:“不管怎么說,張津都是國家正式任命的交州牧,占有大義名分,其率兵而來,郁林漢夷,或有倒戈之險。”
不是有倒戈之險,而是肯定會倒戈,劉景對此心知肚明。以王彊的能力,足可抵擋張津,怕就怕四方倒戈,屆時王彊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
諸葛亮開口道:“公琰的擔憂不無道理,若漢夷倒戈,王郁林陷入孤立,必將危矣。將軍可急令零陵都尉習珍率兵南下,支援郁林。再令駐扎長沙的督軍中郎將劉修移駐零陵,以備不時之需。”
劉景聽得連連點頭,諸葛亮的建議是目前最佳的應對之法,習珍是距離王彊最近的人,能夠以最快速度支援王彊。而劉修則在零陵布置第二道防線,以防萬一。一旦郁林戰事不順,王彊、習珍可退回零陵,與劉修會合。
零陵乃是他的核心地盤,長沙、桂陽、武陵三郡隨時可發兵支援,張津如果敢再入零陵,必讓他重溫一遍昔日泉陵故事。
之后又補充了一些細節,劉景隨即派人傳令劉修、習珍。
會議結束后,劉景再度登上津鄉城頭,遙望南方,眉頭深索,希望南邊可以盡快有結果。盡管知道張津絕沒有奪取零、桂的能力,但只要他一日不退,劉景便一日不敢傾力北上。
卻說王彊派人點燃烽火臺,傳訊劉景,而后命車隊掉頭回城,一路上,所見漢夷,皆神色驚恐,行色匆匆,恍如大禍臨頭。
郡府諸吏,并不比百姓強多少,同樣惶惶不安,不過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這般慌張,如長史吳碭,雖面有焦急,卻毫無懼色。
吳碭字叔山,交州南海郡人,其今年三十五歲,身高七尺,五官剛硬,一把半尺余長的胡須,又濃又密。
他并不是劉景的嫡系人馬,而是以正統的舉孝廉入仕,在建安初年時被任命為長沙郡連道縣長。
后來荊州南北大戰爆發,張羨令劉景兼攝長沙南部九縣,吳碭從此才正式歸入劉景麾下。
劉景奪取郁林郡后,怕王彊一人獨木難支,便讓有交州北京的吳碭擔任郁林長史,輔佐王彊。
長史即郡中副官,邊郡名長史,內郡則為丞。長史秩六百石,高于連道縣長的四百石,但縣長乃是名副其實的百里侯,而長史雖為一郡之副,奈何權柄大小,全看太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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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縣長轉任長史,吳碭本就滿心不喜,何況太守王彊還是商賈出身。吳碭乃前漢牂柯太守吳霸的后代,家族世代官吏,他更是舉孝廉為郎,入宮服侍過天子的人,讓他在一介商賈手下任事,對他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王彊也清楚自己出身寒微,不受對方待見,不過他并沒有因此而怪罪吳碭,相反,他對吳碭信任有加,上任以來,郡中大小政事,幾乎全部托付給吳碭。
王彊如此做派,反倒讓吳碭頗有些慚愧,即使心里對王彊仍有意見,卻也開始誠心任事。
王彊迎面遇到吳碭,立刻拉著他入便坐,而后屏退所有人,問道:“長史,張交州舉一州之眾而來,我等該如何應對?”
吳碭聽到王彊稱張津為張交州,而沒有直呼其名,心里登時一緊,回道:“布山三面環水,我等只需在西面布防,今城中有漢夷兵三千之眾,足可以抵御十倍之敵,明府何必憂慮。”
王彊憂道:“張交州乃國家之藩鎮,有署命之權,他若以大發印綬以誘人心,郁林上下必叛,屆時恐怕交州軍一至城下,立刻便會有人開門以迎。”
王彊接著長嘆一聲,又道:“將軍傾荊南之眾,北上與劉表爭衡,短期內難以撤軍,而荊南亦無兵可援,僅憑郁林一地,實難與張交州相抗衡。”
吳碭皺眉道:“所以明府準備作何打算?”
王彊故意壓低聲音道:“長史是交州名士,必認識張交州麾下之人,長史可否…”
吳碭霍然而起,拔劍厲呵道:“你這商賈,竟生投敵之念!我吳碭,誓不與你同立天地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彊見吳碭直欲上前與他搏殺,急忙道:“長史勿怒、長史勿怒…適才所言,實非有投敵之念,只為試探長史之心。”
“哦?此言當真?”吳碭止步不前,面有疑慮道。
王彊苦笑道:“自然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