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平旦,激昂的戰鼓聲如如往常一樣準時敲響,荊州軍推著云梯、井闌、沖車,再次向酃縣城墻發起浪潮般的兇猛進攻。
不過與往常有所不同的是,開戰以來始終待在后方的蒯越,今日竟然跨馬親至酃縣城下督戰。
不得不說,他的做法雖然有些冒險,可效果也是出奇的好,荊州軍將士受到極大鼓舞,人人用命,個個爭先。
劉磐、黃忠也各率先登敢死,加入到攻城的浪潮中,今天也是他們第一次出現在前線,由此也能看出,蒯越真的是豁出去了,不惜讓劉磐親身犯險。
劉磐、黃忠一經登上城頭,便被褚方察覺,他眉頭不覺皺了起來。蔡升曾私下和他說過,只要在戰場上發現殺死祝阿的敵將,就立刻派人通知他。
褚方心里僅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有了決定,蔡升乃是己方重將,如今戰事激烈,就算告訴他也沒用,他根本無法離開自己的防區。而他若是被仇恨沖昏頭腦,以致因私廢公,那就更糟了。所以,還是不告訴蔡升的好。
劉磐左持刀、右撃矛,往來沖殺,連斃數名荊州軍士卒,以長矛遙指遠處的褚方,喝問道:“褚方小兒,還認得我否?”
褚方一臉平靜,毫無反應,如果是十年前,他面對劉磐的挑釁,或許會以最剛烈的方式回應,但現在他早已不是過去的他了,除非他心里有十足的把握,否則絕對不會輕身犯險。
見褚方不作回應,其身邊甲士眾多,劉磐一時又沖不過去,無奈之下,唯有破口大罵道:“褚方!你這個無膽小兒!前在臨湘,狼狽而逃,今日相遇,又畏戰不前,枉你被傳為荊南名將,今日才知,盡是虛名。”
然而戰場上殺聲震天,劉磐這番話能夠傳入褚方耳中,十不存一,不過就算褚方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十有八九也不會理會。
褚方處在嚴密的保護下,即使劉磐、黃忠聯手,也沒辦法破開重重阻礙,斬殺褚方。劉磐一度不信邪,屢次沖上去博戰,屢次被擊退,甚至最后一次,要不是關鍵時刻黃忠在旁邊推了他一把,他險些被敵方重弩射殺。
撿回一條命的劉磐不由驚出一聲冷汗,雖然他身上披著雙鎧,可這么近的距離,重弩足以射穿他身上的雙鎧。他向黃忠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接著又罵了褚方兩句,卻也不敢再恃勇浪戰。
劉磐、黃忠殺不死褚方,褚方也沒辦法將他二人殺死或趕下城墻,雙方各自率領士卒,在城墻這方寸之間殺得難解難分。
蔡升并不知道殺死自己刎頸之交的仇人已經出現在戰場,他現在正帶著數十名厚養健兒,在自己所在防區四處救火。
蔡升手中長刀閃電般劈出,白光與鮮血交相輝映,荊州軍士卒捂著脖頸,無力地攤到地上。
蔡升跨過敵人的尸體,長刀再度揮出,兩桿直刺而來的長矛皆被斬斷,隨即電光火石間,兩名敵人便步了之前同伴的后塵。
在他的身先士卒下,這邊區域的荊州軍很快就被趕下城墻,蔡升連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就馬不停蹄的奔赴下一個戰場。
相比于褚方、蔡升,韓廣這邊相對輕松不少,因為他麾下有驍勇善戰的阿仆,有上百名漢、羌老兵,隨便拿出一人,都足以擔任百人將。
因此,褚方、蔡升都只能顧及眼前,韓廣卻看到了城下督戰的蒯越。后者就是化成灰,韓廣也不會忘記,故主楊定就是被他逼殺,而自己則為了麾下士卒,以極其屈辱的方式向蒯越投降。
韓廣心里默默計算了一下,蒯越所處的位置,距離城墻約百余步,這個距離…說實話,已在他射程范圍內了。如果他能夠站在甕城施射,把握將會更大…
想到這里,韓廣讓阿仆接管防區,他則帶領數名部曲前往甕城。這就是他相比于褚方、蔡升的優勢所在,阿仆為人驍勇善戰,足以當方面之任,而褚方、蔡升二人麾下則沒有這種人。
韓廣持刀楯,一路穿行于城墻上,盡量避免與敵任交戰,即使有敵人殺到面前,也會由左右替他擋下,只有避無可避時,才會出手。而一旦他選擇出手,大多都是一個照面,就將敵人徹底斬殺。
由于甕城堅固異常,荊州軍投入在這里的兵力十分有限,是以甕城上的戰斗相比于他處,并不算激烈。
韓廣及左右數人,如同旋風一般沖上甕城,所過之處,敵人非死即傷。最后抵達甕城的最前端,他伏下身趴在女墻之間,遙望城外騎在馬上督戰的蒯越。
韓廣并沒有急于出手,畢竟一路殺過來,即使克制出手次數,體力也消耗不小,他蹲在地上,稍作休息,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解下背后的三百斤戰弓,從箭筒中取出一支沾染了泥土污穢的長箭,搭在弓弦上徐徐拉開。
督戰從事鄧方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勸蒯越道:“長史,這樣的事,交給我做就可以了。你乃一軍主帥,實不該親身犯險。”
蒯越微笑道:“鄧從事,這話你已經說過無數次了,然而我有分寸,這個距離,已經超出弓弩的射程范圍,而敵之床弩,威力雖大,卻難以標準。如今開戰已久,我也并沒有遇到危險,這也證明了我的猜測沒錯。”
鄧方還要開口再勸,卻見蒯越眼神突然定住,張口預言,鄧瑗下意識扭頭,在他反應過來前,一道黑光飛過,射入蒯越的肋部,蒯越在馬上搖晃了一下,接著便翻身墜落下馬。
鄧方及周圍的親衛霎時間全都被嚇呆了。
鄧方率先反應過來,一躍跳下馬背,連滾帶爬的沖到蒯越面前,只見其甲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溢出鮮紅之色。
“長史、長史…”鄧方雙手小心翼翼的按住箭上的兩側,神情驚呼的呼喊道。
“不要聲張…”蒯越面色慘白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