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荊州軍的主動退去,醴陵的危機順利解除了,劉景終于能夠全身心忙碌治下秋收事宜。
八月,曹操繼派兵攻占黃河北岸的河內郡后,再一次先發制人,派臧霸攻青州。
九月,曹操返回許都,目光轉向荊州。數個月前,他親自接見了長沙太守張羨的使者,得知了荊南的詳細情報,可惜他受制于北方的袁紹,無法派兵援助。
劉表和袁紹乃是盟友,他的大軍主力被拖在荊南,也算是解決了曹操的一個大麻煩,如今其所慮者,唯剩南陽的張繡而已。
張繡雖然勢力弱小,卻令曹操屢次碰壁,損失慘重,袁紹亦知其乃曹操勁敵,派人前來招降。就在張繡準備答應時,賈詡卻站出來,當著他的面回絕了袁紹使者,并力勸張繡歸順曹操。
十一月,張繡聽從賈詡的意見,率眾降曹。
張繡乃劉表北方屏障,張繡一降,新野以北,再無遮攔,劉表不得不重新向北方部署兵力。
然而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十二月,孫策在大破廬江太守劉勛后,乘勝直逼江夏。以周瑜領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將、呂范領桂陽太守行征虜中郎將、程普領零陵太守行蕩寇中郎將、孫權行奉業校尉、韓當行先登校尉、黃蓋行武鋒校尉,同時俱進。
劉表接到黃祖的求援,不敢怠慢,立刻派遣從子劉虎、大將韓晞將長矛兵五千,支援黃祖。
十二月十一日,孫策率軍大敗黃祖軍,獲其妻息男女七人,斬劉虎、韓晞以下二萬余級,赴水溺者一萬余口,船六千余艘。黃祖逃得一命,躲入沙羨不出。
戰敗的消息傳回襄陽,劉表氣得幾乎當場暈厥過去,今年以來,先是蔡瑁敗于劉景,接著張繡投降曹操,而今黃祖又敗于孫策,南、北、東,三面皆不利。
不過就在這時,劉表終于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張羨病倒了。
正旦佳節,本該闔家團圓,熱鬧紛呈,臨湘城內卻是顯得死氣沉沉,不見半點喜氣。在遭到荊州軍圍困的這一年多時間里,臨湘士民早已身心交瘁,每天的生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更可怕的是,這種日子似乎永無盡頭。
然而最近臨湘城中流傳著一則小道消息,太守張羨病重將死。正所謂“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仔細想想,張羨也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了。
長沙郡府,太守舍。
“咳咳咳咳…”劉蟠站在太守舍的墻垣閤下,單手扶著墻,彎腰連連咳嗽,一度劇烈到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將肺部咳出。
桓階一邊拍著劉蟠的背部,為他順氣,一邊擔憂的問道:“元龍,你不要緊吧?”
劉蟠胸膛不住起伏,額頭、臉頰皆泛著一股不正常的潮紅,喘息道:“沒事…咳咳…可能是偶感風寒…咳咳…”
桓階緩緩搖頭道:“元龍,府君已經…”“大限將至”四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桓階嘆道:“你可一定要保重身體。”
張羨大限將至了,這是他們前些天探望張羨后所得出的結論。
自打去年開始,張羨的身體便每況愈下,諸病纏身,尤其進入十一月以后,病情急劇惡化,臥榻不起,幾乎無法理事。說實話,他能挺到建安五年已經很出乎兩人的意料了。
不久,形容憔悴的張懌匆匆而來,一臉悲傷的對二人道:“功曹、五官,大人召喚你們入室。”
桓階、劉蟠相視一眼,心中不由一嘆,知道張羨這是自知死期臨近,準備交代后事了。兩人當即跟隨張懌進入張羨的寢室。
一入門,兩人便聞到一股濃郁刺鼻的草藥味,此時的張羨已經被大病折磨得不成人樣,整個人形容枯槁,猶如骷髏一般。張羨以前身體頗為健壯,如今體重怕是連過去的一半都沒有。
“伯緒、元龍…”張羨萎靡榻上,顫巍巍的抬起手,指著桓階、劉蟠二人,輕喚道。
“府君…”桓階、劉蟠伏于憑幾,看著張羨行將就木的模樣,面上露出哀傷之色。
“咳咳…”劉蟠喉嚨奇癢難耐,當即以袖掩面,再度咳嗽起來。
“元龍也生病了嗎?如今臨湘危急,正是需要你的時候,你可萬萬不能病倒。”張羨嘆道。隨即將長子張懌喚道身前,拉著他的手,交給二人,說道:“我兒張懌,雖非人杰,才亦足恃,可繼承我的長沙太守之位,我死之后,希望你們能夠輔佐他,繼續對抗北軍。”
“諾。”桓階、劉蟠毫不遲疑的應道。
張羨欣慰地眨了一下眼睛,又道:“以我兒的威信,尚不足以獨抗北軍。所以,我有意表舉劉仲達為零陵太守、桓公長為桂陽太守,你們以為如何?”
桓階、劉蟠不由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劉景是劉蟠的族弟、桓彝是桓階的胞弟,張羨這么做,明顯是想要拉攏他們,讓他們在其死后,死心塌地的輔佐張懌。畢竟,他們二人只是張羨的故吏,對張懌則沒有多少忠心可言。
當然了,零陵、桂陽二郡吏士愿意追隨張羨反抗劉表,卻不代表他們愿意自己頭上多一個太守,尤其是張羨已死的情況下。
劉景憑借名聲、威望,以及麾下大軍,入主零陵或許還有幾分把握,而桓彝就不好說了,至少僅憑他一己之力,絕難成功。
張懌在一旁聽得眼皮直跳,這件事張羨從未和他商量過。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姜還是老的辣,他最擔心的事,便是父親死后,長沙吏士失去抵抗之心,出賣他以換取活命,乃至進身之階。
桓階、劉蟠堪為長沙士之冠冕,只有將他們牢牢綁上船,他長沙太守的位置才能坐得安穩。
劉蟠率先應承下來,桓階亦無推遲,如果他們拒絕,張羨、張懌父子反而不能安心。
當日夜,張羨氣若游絲,進入彌留,后半夜魂歸九泉,終究是沒能看到第二天的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