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醒的時候天還沒有亮,盡管尤綺絲極大地降低了他的五感反饋,令外界的狀況影響不到他的休息,但還是睡得不踏實,凈做夢了,在夢中他又來到那片廣袤蒼涼的苔原上,一次次看著猿人們舉刀自戮,心里那個急啊,他明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但身體就是動不了,然后就醒了。
他醒的時候正趕上奧羅拉、學院長她們與路易莎她們換班,學院長她們在外面值守了大半夜,頭上身上全是露水,奧羅拉的發梢和肩頭則是一些白霜。
“你要出發了么?”學院長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問道。
江禪機點頭,“實在睡不著了。”
“也好。”學院長理解他的心情,她的心情何嘗不是如此,根本靜不下心來,“探探帕辛科娃的口風,隨時保持聯絡。”
“要我幫忙嗎?”憶星問。
“先不用,這次不是去打架的,我跟帕辛科娃說你失蹤了沒回來,你在關鍵時刻出場更有效果。”他帶著安慰的成分說道。
“你現在可能不餓,但至少帶上水,喝完了直接把壺扔掉。”伊芙遞過裝滿水的木壺。
他接過木壺,用盡量振奮的視線向大家環視一眼,其他人倒是還好,就是奧羅拉好像在躲著他的視線似的。
“奧羅拉,你感冒了么?”他注意到她的臉有些紅。
奧羅拉眼神游移,“沒…可能吧。”
伊芙快速伸手摸了摸奧羅拉的額頭,“是有點兒熱,我給你拿幾片藥。”
陳依依說道:“奧羅拉學姐,下次值守我替你,你好好休息。”
“不用!我沒什么事…”奧羅拉慌忙擺手,臉反而更紅了,甚至連耳朵都有些發紅。
頭疼腦熱這種小病,有伊芙調理問題不大,只不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是盡量避免非戰斗減員比較好…雖然總感覺奧羅拉有點兒怪怪的,但江禪機沒有干涉她們的人員安排,抓緊時間帶上水出發了。
他前天離開猿人老巢時,還打算下次來的時候改變路線并提前隱身以避免被帕辛科娃抓到,但計劃趕不上變化,他這次不僅走了相同的路線,還大搖大擺地唯恐帕辛科娃沒在外面等他。
事實上,帕辛科娃確實沒在外面等他,畢竟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來,但顯然有值守的猿人哨兵發現了空中的他,并且向上級報告,因此等了一會兒之后,帕辛科娃就出來了。
“直說吧,你在北方找到了什么?”她開門見山,臉色相當難看,這也很好理解,她在這里要一直受猿王的悶氣,而且在吃喝方面恐怕也很遭罪,雖然是猿人先祖在控制她的身體,但她的腸胃依然是現代人類的腸胃,讓她去吃猿人的食物…恐怕難免水土不服。
她知道江禪機肯定發現了一些東西,否則他不會這樣公開露面等著她,而是會嘗試入內營救猿女她們…不,就算他發現了一些東西,八成還是會先嘗試營救猿女,所以他這樣直接露面就顯得很蹊蹺了,除非他發現的東西超出了任何人的預期。
“你這樣屢次公開與我單獨見面,猿王…”
“偽王!”她打斷道。
“…好吧,偽王不會對你有什么猜忌或者懷疑么?”他問道。
“這點用不著你多管閑事!”她板著臉不耐煩地說道,“你來就是說這個的?”
“那倒不是。”
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猿王到底在想什么,它是否知道釋放出頭皮屑的后果,是否知道這會反噬自身,以及它把頭皮屑釋放出來的動機。
它認為憑它現有的力量打不過江禪機他們?它甚至都沒有經過認真的嘗試,如果它經過嘗試,發現打不過,于是決定死也要拉上墊背的,這樣他倒可以理解,但除了進行過一次試探性質的進攻之外,它什么都沒做,就連那次試探性的進攻,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掩蓋去苔原的挖掘行動…這就很奇怪了。
梓萱說不能用現代人的思維去試圖理解尚處于奴隸社會的猿人思維,話雖如此,但動機和邏輯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可以通用的,猿王的行動在邏輯上很難解釋,這不正常,因為帕辛科娃體內的猿人先祖的行為邏輯一直很好理解。
“我在北方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他坦誠地說道,“你、我、所有人、所有猿人的生命都即將危在旦夕,而這全都是猿…偽王一手造成的!”
帕辛科娃一度認為他是在危言聳聽,但隨著他一句句詳細地講述了他的所見所聞,她終于顯露出難以置信般的震驚。
他抬起胳膊指向某個方向,“頭皮屑正在從那邊飛過來,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迎上去看看,或者你也可以在這里等它出現,反正后果是一樣的。”
帕辛科娃還真不敢就這么相信,畢竟這件事的后果太嚴重了,甚至將直接改變她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她本想自己去查看,轉念一想不對,這可能是他的調虎離山,于是要求道:“你也必須跟我一起去!我警告你,如果你敢騙我,別怪我翻臉無情!”
江禪機確實存了一點兒調虎離山先救猿女和少校的心思,但成功率不高,既然她有了防備,他索性也就舍命陪君子。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向頭皮屑到來的方向迎過去,路上他已經提醒她,這會浪費本來就所剩不多的寶貴時間,但她不為所動,非要眼見為實。
然后,她如愿以償了。
她不但看到了那坨丑陋而詭異的怪物,親眼目睹了它的捕食和進食過程,甚至還看到它身上長出的那條猿人的手臂。
她的臉已經黑了,帕辛科娃是親眼見過花水母的人之一,她也知道這東西是人類無法抗拒的超超超超超級生物體,她萬萬沒想到等來的會是這個結果,別說是帶領猿人撥亂反正了,所有人都得死!
“你干什么去?”
她轉身就往回飛,江禪機追在后面問道。
“我受夠了!我現在就去把那個偽王殺了!我早該這么做!不應該把它留到今天!”她瘋狂咆吼道。
“等等!”江禪機拼盡全力加速超過她,攔在她前面,“你不要這么沖動!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
“還能有什么辦法?反正在我死之前,我絕不會讓它好過!”她已經氣急敗壞,數日來忍氣吞聲受的委屈一股腦爆發了,幾乎陷入歇斯底里般的瘋狂,因為她與江禪機一樣懊悔萬分,如果她早知道這樣,早就跟偽王拼個你死我活了,說不定還能阻止這一切。
“你能做什么?你想殺它,哪怕意味著要把所有猿人全殺了給它陪葬?”他問。
她咬牙切齒地停頓了幾秒,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如果有必要的話。”
這就是江禪機與她不同的思維方式,他代入現代人類的想法,以為再怎么樣,她也不會對猿人如此決絕,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從一開始就瞧不起這批逃到諾亞星的猿人殘部,現在看到它們混成的這副鬼樣子更加失望,甚至不想承認它們是猿人的后裔,而且反正所有人最后都要死在頭皮屑的嘴里,還不如由它親手來維護猿人的最后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