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忍者服,身體蹲至極低,時刻保持兩腳一手接觸地面或者墻壁,躡手躡腳地走著蜘蛛步,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耳骨里傳來心臟有力跳動的聲音,緩慢而悠長的氣流從氣管里均速進出,腎上腺素的分泌造成了適度的興奮與緊張——這一刻她不再是優奈,又重新變回了15號,熟悉的感覺格外令人陶醉,只有在這一刻,她又找回了自信,哪怕即將面對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目標。
由于隕石主體大部分已經被花水母弄沒了,進入孵化室并沒有花太多時間,早在進入隕石之間,她就聽到里面回蕩著某種旋律復雜的合唱,也許江禪機聽不出來,以為都是一個聲調,但她擅長的響指技能令她對聲音的頻率很敏感,能模湖地聽出是不同聲調與韻律組成的合奏,明明是各唱各的,但混雜在一起之后就產生了奇妙的效果,非但沒有雜亂無章互相干擾,反而彼此共鳴,像是潮起潮落的大海,說不定浮空燈籠也是從海洋里起源的物種吧,所以它們的合唱才如此與潮汐相似。
嗯,唯一不太和諧的因素就是外面還傳來米奧大呼小叫的聲音。
一進入孵化室,她就看到了憶星的背影,正如江禪機描述的那樣,是背對入口方向,否則若是正對入口方向,她多少還有些發憷。
憶星坐在一塊石頭上,手肘拄在膝蓋上,手托著下巴,似乎是在專注地盯著前方,而前方則是…幾只那種從繭里出來的成年體,周圍彌漫著一點血腥味,因為這種成年體基本上一直待在孵化室里,沒時間也沒能力出去覓食,只能由別的浮空燈籠把新鮮的動物尸體帶回來,等它們吃完了再把殘余的尸骸及時帶出去扔掉,所以倒是沒什么腐臭的味道。
優奈繼續以更緩慢的蜘蛛步移動,她想從憶星的背面移動到側面,看看憶星正在干什么,雖說江禪機承諾即使事情敗露憶星也不會殺她,但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里,更何況生死事小,丟臉事大。
孵化室的地面相當濕滑,到處都是某種挺惡心的黏液,大概是掛在墻壁上正在成長與合唱的那些幼體分泌的,如果有選擇,優奈真不想用忍者服的手套去觸碰地面,但萬一腳滑弄出聲音就糟了。
憶星的正面逐漸顯露出來,她并沒有做什么特殊的事,像是呆呆地出神,嘴里輕輕哼著與合唱旋律差不多的節奏,只是受限于人類的聲帶,也僅僅是有幾分相似而已。
發現憶星正在發呆之后,優奈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幾只成年體的身上,它們正在分泌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這些液體仿佛有很強的附著力,哪怕是滴落在傾斜的石頭上,也會粘住而不會滑落,并且黑色液體之間有很強的吸附性,只要彼此一接觸就融合為更大的液滴。
接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更下方傳來,又有幾只成年體從孵化室更下層的空間爬上來,緩慢地向孵化室外爬出,大概是去曬太陽了,剛才她在潛入的過程里就遇到過。
江禪機沒有解釋過這些成年體是干什么用的,為什么數量這么多,她以為只是實驗性質地孵化了一只,但江禪機有事瞞著她們也不令她意外,她早已經習慣了,說實話也并不太介意,因為…她相信他不會做什么對大家有傷害的事,在這點上,她幾乎是百分百信任。
“唔?”
憶星突然吭了一聲,優奈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心臟險些停跳,但憶星并沒有看向她這邊,而是若有所思地咕噥道:“…離開基地了么?又是干什么去了?和誰?唔…自己?方向是…明白了。”
憶星像是在跟一個看不見的人在對話,有問有答的,莫名令優奈的嵴背有些發涼,她猜到憶星說的多半是江禪機,因為她和他約好了,在她潛入監視的時候,江禪機會離開基地,他會去巫術部族那邊兜一圈,給路易莎她們帶一些他們新發現的植物調制的香料、動物體內提煉出的能驅逐蟲蟻的香膏之類的,這些東西很受巫術部族的歡迎,順便放松憶星的警惕,畢竟誰都知道他有隱身能力。
果然,在確認他離開并且沒有回轉之后,憶星站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輕輕拍拍自己的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仰起腦袋,對著孵化室的洞頂,目光炯炯像是在盯著某種優奈看不見的東西,但視線的焦點是無窮遠。
在搞什么鬼名堂?優奈有些火大,憶星神秘兮兮像個跳大神的,偏偏江禪機還隱瞞了一些關鍵信息,令她無法理解憶星的行為。
憶星保持這個姿勢好久,久到優奈都開始替她擔心頸椎了,似乎看到她的眼神瞬間銳利了片刻。
就在這時,幾只浮空燈籠帶著一只野獸新鮮的尸體飛進孵化室,憶星看也不看,隨手用念動力抓過一只,然后…這只浮空燈籠就在她手里消失了。
空間傳送?優奈倒是知道這個,江禪機跟她們講過,他和學院長是怎么訓練憶星恢復能力的,難道憶星只是又往太陽附近送去浮空燈籠而已嗎?那他們豈不是白緊張了?
不過等等…優奈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她想了想進來之前太陽在空中所在的位置,又推演了一下這段時間太陽在空中移動的距離,推算出目前太陽的位置,但這跟憶星盯著的位置并不一致。
憶星不是在往太陽附近傳送浮空燈籠?那是向哪里?
她多么想憶星能夠繼續自言自語來告訴她答桉,但可惜憶星并沒有這個意思。
幾秒后,更令她吃驚的一幕出現了,剛才消失的那只浮空燈籠又憑空出現了…似乎是同一只吧?她不確定,畢竟它們長得都一個樣,除了個頭可能有細微的區別之外,所以大概是同一只,但僅僅幾秒的時間,這只浮空燈籠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