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奧羅拉想的那樣,江禪機并未跟梓萱絲毫提起自己的想法與打算,雖然他覺得就算說了,梓萱肯定也不會做出什么愚蠢的決定,但何必要給小小年紀的她徒增困擾呢?只要開開心心地度過現有的每一天就好了,事實上他也是這么做的,大家把茶言歡,盡興而散。文華阿姨本來還要邀請他們留下吃晚飯,不過他說要去探望凱瑟琳姐妹她們,不便久留,文華阿姨托他替自己問候她們,他一口答應。
從文華阿姨家出來,接下來要趕的路比較遠,找了處沒人的樓頂,使用念動力向海邊的方向飛過去,先試著尋找拉斐。
他覺得拉斐只能有兩個去處,一是在海邊,二是回了家鄉,但考慮到她想買機票之類的應該挺困難,所以前一個選項可以排除,他不信她能光靠雙腳走回去,她應該也不至于認為自己能行。路惟靜說她離開時帶了一些藥,就是那種用來對抗她體內病毒的藥,但按藥量來計算,可能已經快用完了,路惟靜想勸她留下,但一轉頭她就不見了,當時情況混亂,實在沒人手也沒精力去找她,后來時間一久,就更沒處找她了。
在空中飛行,目力所及之處更令他感慨,相比于那個生機勃勃的原始世界,這里的生物圈簡直是荒涼的戈壁,樹木都顯得死氣沉沉、無精打采,可能這就是發展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快到海邊時,他降低高度掠海飛行,并叮囑大家每人盯著一個方向,留神拉斐的蹤跡,這片海岸附近沒有城市,沒有高質量的沙灘,并非旅游勝地,基本上沒有人,這也是拉斐可能會選擇這里的原因。
“那邊有煙!”馬里金娜指著海岸邊的一處地方說道,那里傍林臨海,有一座預制板搭成的簡易屋子,江禪機看著很眼熟,似乎是以前15號與宗主在附近洼地對峙時居住的同款,可能也是施工留下的,但煙并不是從屋子里冒出來的,而從屋子后面。
俗話說,放火燒山、牢底坐穿,敢這里的林邊生明火的人,一定是沒有法律常識的人,說不定就是拉斐。
他立刻掉轉方向飛過去,還不等飛到,就聽到一聲爆炸般的弓弦震顫,一支木箭沖天而起,但這只是一根普通的木箭,箭身承受不住如此高的速度,在空氣阻力面前剛騰空不久就已經折斷,沒有傷人之意,應該是警示性的射擊。
但是,令他們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明明這支箭沒有任何殺傷力,樹林上空盤旋的幾只鳥卻直線墜落。
江禪機他們面面相覷,這就是傳說中的“驚弓之鳥”?這附近的鳥大概都被弓弦聲嚇破了膽,沒想到這成語居然不是瞎編的,不過如此一來倒可以證實,拉弓的不會是別人。
“是誰?”拉斐沙啞且笨拙的中文響起,“走開!別打擾我!”
“是我們。”江禪機出聲道,同時飛過了屋頂。
屋后生著一堆火,火上架著去了毛的鳥和去了鱗的魚在烤,拉斐坐在火邊的小凳子上,手里握著牛角弓,愣愣地瞪著他。
“我以為你死了…”她沙啞地說道。
“我也以為我會死,但老天爺暫時沒打算收我。”他注意到她的臉色不太好看,問道:“你帶的藥還剩下多少?”
“…已經沒了。”她放下弓箭,他們也落到地面。
她的情況有些糟,沒有藥物的維持,原本半人半鬼的狀態現在又向吸血鬼的那側傾斜了,臉色鐵青,犬牙和指甲尖利外露,穿的那件衣服盡管是特制的很耐磨,如今也破爛不堪。她可能是不好意思或者不想回學校拿藥,還好他及時找到她,否則她過不了太久就會又重新變回嗜血的存在。
“對不起,我什么忙都沒有幫上…”她痛苦地低頭。
“你覺得你沒有幫上忙而導致我死了么?”他問道,得到她默然的答復。
她維持這種半人半鬼的狀態,唯一的理由是為了幫他戰斗,為了報答他在她吸血鬼化失去神智期間對她的照顧,當她得知他消失在“通道”之后,大家都說他兇多吉少,她信以為真,傷心之下就選擇了離開,并且帶走了當時配出來的所有藥,至于藥吃光了之后怎么辦,她根本沒想。
“我們特意來找你,跟我們回去吧,然后徹底變回人類。”他說道,“已經不需要你再繼續以這種姿態戰斗了。”
她呆呆地抬頭注視著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話。
他解釋道:“一切都結束了,或者基本結束了,大概不會再有什么致命的危險了,無論是我還是別人,是時候變回真正的拉斐了。”
她再次低頭,盯著自己骨節粗壯、皮膚粗礪似革、指甲如鷹爪的雙手,也陷入了迷茫。即使她一次性服下足量的藥,變回人類,但已經增生的骨骼是不可能變回去的,皮膚大概也很困難,在別人的眼里,可能只是難看的怪物和不那么難看的怪物之間的區別。她之所以一定要離開學校來到這種地方獨居,就是因為不想承受別人古怪的視線,那種視線比言語更會刺傷她的自尊,盡管她已經努力試圖忘掉自尊心這回事,之前在他身邊戰斗時,戰斗的勞累和腎上腺素可以令她無暇顧及這些,但如果一切都結束了…
江禪機擔心地看著她,無論他今天都要把她帶回去,因為如果放任不管,她帶的藥吃完了,不管是她重新變回吸血鬼,還是她為了不變回吸血鬼而可能做出一些傻事,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他側頭望向不遠處波濤澎湃的大海,若是給自己綁上石頭沉入海底,即使是再生能力超強的吸血鬼大概也很難活下來吧。
“不過,雖說是基本結束了,但我還有其他事需要你去做,只是那些事需要一個思維正常的你。”他略微改口道,向她伸出手,“還能繼續幫我么?”
她吃驚地抬起頭,望著他的手猶豫了一下,小心地伸過自己比他還要粗大的手掌,握住他的手。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