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金娜打來電話的時候,江禪機正在校醫院里,他每天都來校醫院報道,經常還不止一次,主要是查看拉斐的狀態,以及暗中觀察尹芙與優奈的互動,應該說一切都在平穩進行,尹芙太會與人相處了,把優奈哄得一愣一愣的,儼然把尹芙當成了年紀“差不多”的姐姐,兩人彼此配合,令拉斐的試藥進度也加快不少。
事實上,尤綺絲對復雜化合物的分析早已得出了結果,甚至修正了路惟靜給出的分子結構圖中的一處錯誤,并且已經弄明白這幾種化合物之間的共同作用方式,但即使是到了她這么高的科技水平,依然需要用實驗來驗證理論。
江禪機還納悶她要怎么做實驗,就見她在虛擬空間中無中生有地拿出一支裝有不明液體的注射器,讓他給睡眠待機狀態的虛擬趙曼注射。
盡管這是虛擬趙曼,但真實趙曼體內的一切,包括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原子,都已經被數字化之后重現,所以這個虛擬趙曼與真實趙曼幾乎沒有區別——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人體有一定的隨機性,身體與思想都是如此,但差別極為細微,不會影響到實驗結果。
注射器并非針管型,而是他在電影里見過的槍型,用起來很簡單,即使他這種醫學小白也能用得來,直接挽起虛擬趙曼的袖子在她上臂肌肉注射就行了——注射的時候他還默默說了聲抱歉。
尤綺絲解除了虛擬趙曼的休眠,目前的她僅僅是正常的睡眠,注射之后沒過太長時間,江禪機就看到虛擬趙曼的呼吸變得急促,臉頰也變得像發燒一樣酡紅,并且似乎還一邊睡覺一邊磨牙,齒間咯咯作響,但那并不是常規意義上的磨牙,而是早已定型的牙齒重新開始生長,尤其是上下四個犬牙,變得更加粗壯尖利,從而與其他牙齒摩擦產生了磨牙的現象。
不僅是牙齒,虛擬趙曼的指甲也開始快速生長,手腳的肌肉變得強壯…就在江禪機以為她隨時可能跳起來給他一口的時候,她身體的異變開始慢慢減弱,沒有退回原始的狀態,但離拉斐的程度還有不小的距離,這是因為拉斐體內的那種微生物可以源源不斷地繁殖和生成這些化合物,而注射進虛擬趙曼體內的化合物是有限的,不足以支持她一直變異下去,停在了一個很尷尬的中間階段。
江禪機以為實驗已經做完了,看起來應該算是成功了,至于劑量的問題,也算不上是尤綺絲的失誤,接下來只要找到能克制這些化合物的藥物就行了。
不過,尤綺絲拋出一個很出乎他意料的問題:“你是想要拉斐徹底復原,變成你最初認識她時的樣子,還是想讓她半復原,保留一定程度的吸血鬼化能力,但又能擁有…大部分的清醒意志?”
“啊?”他愣住了,“還能這樣?”
他再次望向停留在變異中間階段的虛擬趙曼,醒悟到這是尤綺絲特意設定的劑量,就是為了讓趙曼停留在這個階段,以展示給他看,如果他選擇讓拉斐半復原,那可能就類似于虛擬趙曼現在的狀態。
“我當然是…想讓拉斐徹底復原。”他說道。
在他看來,后一種選擇聽起來很有誘惑力,但對拉斐太不公平,將心比心,換成他處在拉斐的狀況,他肯定希望自己能徹底恢復原來的樣子…吧?
“我提醒你,想徹底復原比較困難,因為拉斐變異的時間太久了,她身體的一些特征已經固化,比如她額外鈣化的牙齒,除非她去做牙齒整形手術,否則不可能恢復成普通人的牙齒,還有她比普通人更粗壯的骨骼,以你們的醫學水平更加難辦,很可能將伴隨她的一生。”尤綺絲說道。
她大大調快了虛擬空間的時間流速,眼睛一眨就是一個日夜更替,他看到隨著虛擬趙曼體內的化合物被代謝,她的皮膚和肌肉慢慢恢復,指甲也好辦,但牙齒和骨骼這樣的鈣化物基本上保留了變異的特征,畢竟人體有鈣化沉積的機制卻沒有溶解鈣質的機制,尤綺絲說的徹底復原是從化學機理上說的,外貌上的東西則見仁見智了。
江禪機也有些糾結,他覺得拉斐不是很在意容貌的人,但她以前的容貌好歹是正常人,以清醒的狀態看到自己這副鬼樣子,心理壓力還是很大的。
“此外,服用藥物也會對拉斐的身體產生有害的副作用,雖然這些副作用可以通過服用其他一些藥物來減弱,但其他藥物同樣會產生副作——若是半復原狀態,她的新陳代謝速度可以很大程度上解決這個問題。”
由于路惟靜對拉斐體內的那種神秘微生物所知還甚少,目前想消滅這種微生物并不可能,尤綺絲設計的是一種抑制藥,用來阻止微生物釋放的化學物質對拉斐身體的影響,這也意味著需要長期服用,至少在徹底殺滅這種微生物之前。
是藥三分毒,江禪機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聽出了尤綺絲話中的傾向,因此他更加糾結了。
“如果你無法替她做決定,不如先將她半復原,然后由她自己決定吧。”尤綺絲提議道。
“也行吧…”他點頭,這不啻于一個折衷之選,生命是屬于拉斐自己的,還是由她自己來決定最好。
尹芙與優奈的試藥成果還是很有用的,那些藥物都或多或少的對這些化合物產生了抑制,尤綺絲幾乎是立刻就拿出了幾種方桉,通過藥物組合來壓制變異,當然虛擬趙曼又成了實驗品。
現在江禪機已經可以讓尹芙和優奈停止試藥工作了,但一來他想看看還能不能找到更有效、對人體副作用更小的藥物組合,二是可以進一步增強她們的友情,從玄學上對尹芙的身體有幫助,三是如果這么短時間他就跟路惟靜說找到解決辦法了,未免太過逆天,還是再拖上兩三天比較好。
馬里金娜打來的電話將他從虛擬空間中拽了出來,看到來電者是她,他就猜到多半是很重要的事。
宗主在一兩天前就跟他通了消息,說帕辛科娃將軍已經安全離開第43號實驗站,看移動方向應該是打算回老家,馬里金娜陪伴在將軍身邊。
他聽說之后也算是放了心,馬里金娜沒過過幾天好日子,將軍也不用再為拯救世界或者毀滅世界而費心費力,這趟返鄉之旅對她們以后的人生是一段很好的過渡期。
馬里金娜大概是不想讓將軍知道自己和江禪機早就有聯系,否則她擔心將軍認為她吃里扒外,所以在這段時間里沒有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他能理解,也沒有不識相地主動打電話聯系她,但現在突然打來電話,從時間上說也并非夜深人靜之時,那肯定是事情有變。
他想到事情有變,但萬萬沒想到,馬里金娜急匆匆說出來的東西簡直就是天塌地陷般的劇變,他也算是經歷過很多不可思議的事,但…打死他都想不到,花崗巖少校居然奉命刺殺將軍?這會不會是哪里搞錯了?或者是什么惡劣的玩笑?
他從昔拉那里聽說過少校從瓦礫堆里刨出將軍的事跡,她們兩人并不僅僅是普通的戰友,可以說是過命的交情,即使前些年由于將軍被猿人先祖控制而有意疏遠了少校,但少校并沒有被控制,讓她刺殺將軍,這就跟讓一家人之間互相殺戮差不多殘酷。
但從馬里金娜快要急瘋的聲音,以及電話里的背景音來判斷,這并不是玩笑,而是血淋淋的事實,更邪門的是,她還有說有個神秘人物要幫將軍假死?
他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完全搞不清狀況了,從實力而言他不認為將軍會被少校殺死,但保不準還有什么盤外陰招,但偏偏她只說了個大概,那邊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的聲音變得很遙遠,倒是天崩地裂般的背景噪音變得很大,還能隱約聽到然后過了一會兒,電話就中斷了,他試著回撥,但對面提示已經關機。
他恨不得自己也有心靈感應能力,或者像奧羅拉一樣身家巨富有自己的衛星,能趕緊用千里眼看看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就算他看到了又能怎樣?他又沒有哆啦A夢的任意門,只能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