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江禪機的隱身越來越熟練,但他畢竟不像趙曼那么運用自如,畢竟人家是原生的,而他是嫁接的,所以在剛才路西法自爆的瞬間,他的隱身過程稍微慢了那么一點點,幾乎無法察覺的一點點,但就是這么一點點的誤差,令他還是沒有完全避開自爆,只避開了黑焰,但黑焰外圍膨脹的氣浪還是先一步沖擊到了他,進入隱身狀態的同時,胸口就像被巨錘撞了一下,他胸口又沒有脂肪緩沖,短暫地失去了意識,也因此而隨即脫離了隱身。
不過這倒也好,如果他在那么近的距離受到路西法自爆的沖擊卻依然活蹦亂跳,那反而不好解釋了,即使是現在的情況,同樣令米雪異常驚訝和不解,她完全無法想象江禪機是怎么活下來的,甚至沒有缺胳膊少腿,就算是她剛才身處路西法的附近,恐怕也會傷得不輕。
江禪機迷迷糊糊的聞到了青草的味道,還有溫暖的雨水落在他的臉上,是冬天終于結束,春天到了么?
他懷著對春天的向往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后就看到一張長滿大板牙的嘴,還有一條又長又靈活的舌頭,更有熱哄哄的草料在胃里發酵的味道撲面而來!
“弗麗嘉!”眼看一條又長又粘稠的口水即將落到他的臉上,他一激靈翻了個身,身手從來沒有這么靈活過。
弗麗嘉吧唧吧唧地咂吧著嘴,好像還舔得意猶未盡。
江禪機惡心地抹了一把臉,全是馬的口水,趕緊拿袖子蹭,雖說又蹭了一臉土,但總比滿臉馬的口水要好。
你沒事嗎?他的視網膜上映出米雪的字跡。
抹完了臉,他這才有余裕察看周圍的狀況,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昏過去多久?”他問道。
最多幾分鐘。米雪寫道。
是嗎?他還以為一覺從冬天睡到了春天。
周圍的環境已經很暗了,氣溫又涼了下來,不過有冰雪反光的極夜不會太過黑暗,能見度基本上類似于正常中緯度地區的黎明時分。
“這是…露西婭?”他有些認不出露西婭了,她全身的衣服幾乎破碎成了爛抹布,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好在她全身都覆蓋著塵土,面目全非,跟剛出土的兵馬俑差不多,估計他自己也是這樣。
是的。
“大紅龍呢?”他又看了看周圍,視線落在某個方向上,那里有一條寬大的壓痕,硬生生地在原始森林里開出一條路。
它跑了,先不要追了,你真的沒事么?千萬不要勉強。
江禪機試著站起來,胳膊腿倒是都能動,除了胸口有些憋悶之外,其他沒什么大礙,這全是隱身能力的功勞,否則他現在早就涼了,說起來還得感謝趙曼。
“我還好,可能是圣劍最后幫我擋了一下。”他掩飾道。
圣劍斜斜插在地上,紅光已經退卻,之前的威勢蕩然無存,仿佛只是一把用來當電影道具的異形劍,這證明周圍沒有惡魔了。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與大紅龍的纏斗和與路西法的對峙耗盡了他的全部力量,他現在實在是一動不想動了。
“凱瑟琳她們在哪里?”他問。
我去找她們,你一個人在這里沒問題吧?米雪不放心地問道。
“沒問題,惡魔已經不在這里了。”他點頭。
米雪一想也是,她去找到凱瑟琳她們,告知他的位置,然后再返回來,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不太可能在這期間再出什么事。
我去去就回。她風馳電掣地離開了。
現在只剩下江禪機一人一馬…不對,還有躺在一邊像具尸體的露西婭。
剛才塵埃里發生的事,只有他和路西法知道,可能此時的露西婭也知道,但她這情況…似乎很難活下來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頸動脈和鼻息,已經極為微弱,附近沒有醫院也沒有醫療能力的超凡者,沒人能救得了她,再說就算能救,別人也不一定愿意救,畢竟她不是什么好人。
可能他的觸碰令她有所感應,她勉強睜開眼睛,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回光返照,她眼睛里的光就像是風中之燭,隨時可能熄滅,被黑暗永遠吞噬。
江禪機清了清滿是灰塵的嗓子,沙啞地問道:“你有什么…話,要交待么?”
他可以嘲笑她自作自受,閑得沒事干什么不好,非要當惡魔的幫兇,結果惡魔隨時都可能把她拋棄,如今落到這個下場,遠離她溫暖的拉美故鄉,死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這是何苦來哉?但他沒有嘲笑她,沒有那個必要,顯得太小家子氣,再說自從知道了亡魂的存在,他可不想她在臨死前記恨他,死了還要化為厲鬼來找他…
她嘴唇動了動,但她已經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她的嘴里全是黑血,一吐氣就往外冒。
江禪機看到她的右手動了動,在被大紅龍碾得平整的土地上用手指劃拉了幾下,像是在寫字,是歪歪扭扭的英語“book”。
“書嗎?”
江禪機從忍者那邊聽說她有一本古書,她就是用這本書召喚出了撒旦和昔拉。
他伸手從她衣服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硬邦邦的書封,把古書從她衣服里抽出來,放在她的胸腹上。
書的封面是黑底凹印一個暗紅色的五芒星,從側面看,紙張都已經發黃了,而且那紙就不像是現代的紙,甚至能看出草莖的紋路,說不定是中東地區的莎草紙之類的東西。這本書肯定很珍貴,能值不少錢,但還是那句話,他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不想被女鬼纏身。
露西婭摸到書封,臉上和眼里瞬間就流露出安心的神色,這令江禪機想起死的時候也要抱著財寶的守財奴的傳說,即使她要求把這本書跟她陪葬,他也可以理解。
不過接下來的事就令他看不懂了,她抬手將手指伸進嘴里,再伸出來的時候當然沾滿了她的血,然后摸索著書封上的凹陷,用她的血涂滿了五芒星。
這個五芒星本來就是暗紅色的,她又涂了一遍自己的血…怎么說呢,胸前的五芒星變得更鮮艷了?
江禪機心里犯嘀咕,心說這封面上的五芒星不會就是用血涂成的吧?
等涂抹完五芒星,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手臂無力地滑落在地,不過她的臉在微笑,手指在地上又寫了兩個單詞“takeit”。
“拿著?讓我拿著?拿給誰?”江禪機都能感覺到她的生命在飛速流逝,趕緊追問道。
但露西婭已經無法回答了,她的微笑凝固在臉上,眼神里的光熄滅了。
他再次確認她的脈搏,已經摸不到跳動了,便伸手拂攏了她的眼皮。
他從她胸前拿起那本古書,小心地翻開看了看,不出所料,一個字都看不懂,里面寫滿了稀奇古怪的文字,還有一些詭異的配圖,文字和配圖都是暗紅色的。
這特么不會是血書吧?不過就算是血書,寫這本書的人也早已作古了。
可惜露西婭沒有交待完遺言,沒說清楚要把這本書拿給誰,這令他有些頭疼要怎么處理這本書。
這本書本身的價值不可估量,不論是它作為文物的價值還是它的使用價值。
從情理而言,這么危險的東西應該一把火燒掉,以免再被人用來召喚惡魔,不過就如武器一樣,武器本身無善惡之分,單純是看誰在用,拿在壞人手里肯定很糟糕,拿在好人手里又可以威懾壞人,真要把它一把火燒了嗎?這不會是對歷史的犯罪吧?
江禪機想了想,反正這本書現在在他手里,就算燒也不急于一時,不如等見到伊芙,暗地里問問她認不認得這書里的字,然后再作定奪。
凱瑟琳她們很快就會趕來了。米雪回來了。
江禪機點頭,指了指露西婭,“她死了。”
米雪對露西婭之死根本沒有任何憐憫之情,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她的尸體。
米雪的態度大概可以令江禪機猜到凱瑟琳的態度,等她們來了之后,也只會覺得露西婭死得好,不過江禪機的東方傳統觀念還是覺得人死不記仇,當初梅一白的尸體也由紅葉學院正經火化安葬了。他跟露西婭沒什么深仇大恨,但凱瑟琳和她水火不容,她又把昔拉擺了一道,再加上跟忍者學院結的仇,得罪的人太多,不如趁她們到來之前,先挖坑把尸體埋了,省得暴尸荒野喂了動物,如果等她們來了再動手,她們說不定會反對,他搶先一步把她埋了,她們總不能再把尸體挖出來吧。
盡管他已經很累了,但還是站起來,沒有別的趁手工具,他就用圣劍刨了個土坑,將露西婭的尸體推進去,草草掩埋。
露西婭是西方人,按理說應該給她墳前立個十字架什么的,但給一個召魔師立十字架好像哪里有問題,想想還是算了,用圣劍削了塊木板插在她的墳前,權當是一個東方式的無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