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娜在餐館打過工,一看江禪機端盤子如此嫻熟,就知道他也打過,沒有一技之長或者人生地不熟的人,誰出門在外不是從端盤子開始呢?
少年拓真剛想落座,江禪機就借口考驗他記住剛才教的東西沒有,指使他去端牛肉、羊肉、海鮮貝類來涮鍋,如果他端錯了,就得再重新去端,他每端來一批,江禪機就下鍋一批,對食材不熟悉的少年拓真端肉的速度還沒江禪機吃肉的速度快。
15號看得實在無語,這不是耍老實人呢么?
不過于娜倒是沒什么意見,甚至很支持江禪機的做法,因為想盡快成長和適應這個社會,就得逼一逼,沒有壓力是不行的,就像鳥類會把學飛行的雛鳥強行推出巢外一樣,要么起飛,要么死,區區跑腿端盤子辨認食材又算得了什么?
趁著少年拓真在忙碌地跑腿,江禪機問了問他這兩天的近況。
于娜一聲嘆息,她不是為他嘆氣,而是為自己,因為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心,她把他帶回酒店,本來想在把他送去朋友的福利機構之前自己先初步教教他,但說來容易,一教起來她很快就煩了,她不是當老師的材料,而且這個學生的基礎又太差,什么都得教。
她白天總在睡覺,打發他自己看電視,他別的頻道看不懂,只能看兒童頻道,一邊看一邊咧嘴傻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白癡。
到了晚上,她精神了,而他又開始犯困,雖然他沒有常識,但他以前的生活作息太過規律和健康,生物鐘被保留下來,一過了晚上九點就開始打盹。
兩人的交集僅僅只有一早一晚這么兩小段時間,總有一個人處于剛睡醒而另一個人開始犯困的狀態,簡直是格格不入,她很快放棄了。
她今天找江禪機和15號來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打算帶著他離開了,帶他前往朋友聯系的福利機構,讓領薪水的專業護理人員來教他常識,所以這算是一場辭行宴。
江禪機一聽辭行宴,嘴里的涮肉頓時不香了,趕緊替優奈要一臺手機,這對于娜來說當然不是問題,她當場要轉錢給他,但一來他沒有支付軟件,那些軟件全都得實名認證,二來他表示希望于娜能親自買一臺手機,他來轉交給優奈,雖然麻煩了一些,但有著不同的意義。
于娜愣了一下,沒想到他考慮得如此體貼和周到。確實,送禮物和直接給錢是兩回事,因為禮物寄托著贈送者的一番心意和期望,并不單單是把同等數量的錢送給對方。
她點頭答應,反正手機店很常見,她打算吃完飯之后去買一臺手機,讓店員用禮品包裝,作為優奈的入學賀禮。
“你呢?要不要也送你一臺手機?”于娜半開玩笑地問15號。
今天15號是穿著便服來的,這也是15號第一次在于娜面前以真面目示人,相比于優奈,其實15號與同齡時的于娜更像,看到15號的臉,于娜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免了。”15號像是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似的撇過臉。
關于c8的事,他跟于娜商量了幾句,后者想了想,雖然朋友推薦的福利機構位于偏遠鄉下,按理說那些高官巨賈很難找到,但畢竟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果有c8暗中監視并保護,實屬一舉兩得,便欣然同意。
“把他送到福利機構之后,我就直接回賭城了。”于娜說道。
“提前祝您一路順風,此地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江禪機看了一眼15號,15號應該還想了解于娜更多的事,但她在這方面格外要面子,就是不肯主動與于娜親近。
“不過在離開之前,我想看看那只透明的猴子,你們捉住了活的,對么?”于娜直截了當地深入主題,“如果你們沒意見,我還想拍些照片和視頻,等回去之后分享給我的幾個朋友。”
江禪機與15號對視一眼,他們聽出了于娜的言外之意,她已經傾向于有所行動,但想召集更多的人手,就必須有證據,活生生的證據。
“我沒意見。”江禪機爽快地點頭。
“你們學校那邊會同意么?”于娜又問。
“學校那邊…暫時不用管,有一只幼崽就養在我們住的公寓樓里,我可以作主讓你看。”
“養在…公寓樓里?”于娜愕然,“那么危險的動物,傷了不止一位超凡者,你養在公寓樓里?”
“幼崽嘛,一直關在籠子里,沒什么危險,而且我們養它是有重要原因的。”江禪機指了指15號,“她想研究出針對它們的響指頻率,這樣以后遭遇時就有了優勢…不介意的話,您也可以學學。”
于娜又驚又佩地盯著15號,她從來沒想過將響指應用于人類以外的動物,這就是真正的后浪么?
“說得我愈發感興趣了,那明天可以么?明天我去一趟你們公寓樓?”她問。
“那倒不必,我們正打算找時間將它帶到空曠地點來測試響指頻率,不如就明天吧?離公寓樓不太遠的地方有一片爛尾樓廢墟,一會兒我把定位發給您,咱們明天在那里見?”江禪機征詢般地望向15號,后者不置可否,算是默認吧。
“好的,看來今天晚上我得多喝兩杯,盡量早點兒睡覺。”于娜笑道。
服務員將他們桌子上盛放肥牛卷和肥羊卷的盒子收走了一遍又一遍,冷餐柜里的牛羊肉也是補貨了一遍又一遍,好幾個服務員都悄悄指著他們四人竊竊私語,懷疑是街對面的競爭對手雇了大胃王來惡心他們的…
如果不是自助餐有限時兩小時的規定,這家店今天晚上可能真要虧本了,江禪機直到吃滿了時間才算罷休,而這兩個小時里,少年拓真已經對店里的各種食材、糕點、調料什么的認了個七七八八。
四人離開火鍋店,江禪機和于娜在店門口約定好明天在爛尾樓廢墟里見面的時間。
“15號,你沒什么要說的話么?”江禪機提醒道,“下次見面可不知道要多久之后哦。”
剛跟于娜約好了明天見面,因此他指的顯然是少年拓真。
少年拓真自己沒有察覺,還沉浸在滿腦子的食材名稱里面。
江禪機向于娜遞個眼色,兩人稍微走開一些。
15號注視著少年拓真,透過他的臉似乎看到了成年后的那個拓真,種種前塵往事、恩恩怨怨涌上心頭,百感交集之下,最后只對他說了一句話:“這次,要做個好人。”
少年拓真愣了愣,慌張地下意識點點頭。
15號在少年拓真記憶被消除后,總共只對他單獨說了這么一句話,但可能正因為是惜墨如金,反而給少年拓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從15號又大又亮的眼瞳里,他總感覺自己像做錯了什么事似的,無地自容。
“走吧。”15號撂下兩個字,轉身就走。
江禪機向于娜無奈地聳聳肩,隨后追了上去,而后者則淡淡地笑了笑。
四人分道揚鑣,而就在江禪機和15號剛趕回公寓樓溜入各自的房間,他們的手機也同時收到了凱瑟琳發來的信息,阿拉貝拉的最終配型結果出來了,并沒有推翻白天的結論。
第二天,江禪機在校醫院里得到了更加詳細的信息。在最終配型結果里,按理說,血液離開人體越久,血液里死亡細胞百分比的曲線在坐標軸上應該隨著時間的增長而加速上揚,但在阿拉貝拉這份配型結果里,曲線上揚的角度和趨勢比正常情況下還要和緩幾分。
阿拉貝拉通過交叉配型測試的好消息迅速傳開,連遠在萬里之外的隱修院都歡聲雷動,修女們用了大量時間向神祈禱,希望阿拉貝拉的手術以及術后恢復一切順利,令她能早日見到光明、見到神的容姿。
學校很多認識她的老師也抽空前來探望,還帶來了禮物,但因為術前不宜被過多打擾,就由凱瑟琳代收了,光是鮮花就幾乎堆滿了病床周圍,至少那些零食飲料什么的,就便宜了江禪機他們。
本著趁熱打鐵的原則,路惟靜很快協調好了校醫院內的人手和資源,又聯系好了國內外著名眼科專家在手術時進行實時遠程視頻,既是觀摩又可以在手術時提供寶貴的建議,以應付意外情況。
江禪機也沒有過多打擾阿拉貝拉,他來校醫院主要是等優奈,優奈沒有手機,但他知道她沒課的時候經常會跑來跟阿拉貝拉玩耍,尤其是在急于知道阿拉貝拉配型結果的現在,她肯定會露面。
果然,優奈很早就出現在校門口,江禪機先是把阿拉貝拉的好消息告訴她,然后讓她去跟老師請一下假,理由是家里有事,他要在于娜離開之前,帶她去爛尾樓廢墟跟于娜見面,順便接受于娜給她的禮物。
優奈不明所以,不過她的請假倒是被老師痛快地批準了,畢竟她是學校長走后門送進來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