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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3章 蘇醒

  江禪機能想到的這些,更見多識廣的宗主當然也能想到,如果拓真是自然死亡,或者是死于搶劫殺人等意外事件,她肯定不會再追究下去,越是組織嚴密的犯罪集團,首腦死了就越會難以為繼,但拓真死得太蹊蹺了,偏偏就在他即將落網的時候死了,這令她產生了懷疑,覺得拓真有可能只是個傀儡,他背后還另有主謀,主謀眼見陰謀敗露,于是采用棄車保帥的策略,殺了拓真滅口。

  不過從她找到蛛絲馬跡來看,拓真背后并不像是另有高人,一切跡象都表明拓真已經是終點了,這就很矛盾,如果對方能偽裝到這種天衣無縫的程度,那忍者學院只能甘拜下風了。

  另外有一個能支持她觀點的跡象就是,警方的技術人員用最快的速度破解了拓真的兩部手機密碼,手機里的內容幾乎是空白的,拓真這人就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除了短信和電話之外基本上沒有裝任何聊天工具,唯一有價值的就是他的通訊錄,然而當警方試著撥打這些號碼時,發現這些號碼要么關機要么停機,就像是有人…在拓真死后的短時間內通知了這些號碼的主人,告訴他們原有的號碼已經不安全了,必須立刻更換號碼。

  那么是誰通知了那些人?

  那些人的號碼全是注冊在亞非拉小國的國際號碼,就算追著號碼溯源大概也沒用,但連打都打不通就很氣人了。

  這個人既然知道拓真的全部通訊錄名單,要么等級高于拓真,要么與他平行,也許這個組織是個罕見的雙首腦結構,但以拓真的性格,他怎么可能容忍一山二虎?

  謎團重重,宗主只得來校醫院,看看銀人醒過來沒有,銀人已經成了唯一的線索,但可惜她還在昏迷中。

  宗主在跟陌生人相處時,或者跟其他位高權重的超凡者相處時,說話很有古風,文縐縐的,但面對江禪機他們這些晚輩就比較隨意了,尤其是江禪機并不是她的手下,卻又冒險將她從洼地里救了出來,因此她對他的態度在晚輩之中也比較特殊。

  不過無論如何,拓真的這個組織既然已經暴露,至少短時間內興不起什么風浪了。

  江禪機本來想問問宗主,對15號的最終處罰是什么,不過優奈在場,不太方便開口,雖然15號是被人當槍使,但她的反叛行為是事實,不可能沒有任何處罰以儆效尤。

  “對了,宗主,隱修院的院牧長最近在這邊,您要不要去見見?”他換了個話題,“錯過這次的話,她可能就要回阿勒山了。”

  “我知道。”宗主略為沉吟,搖頭道:“還是算了,以我對她的了解,我跟她大概沒什么話可說,她也對我沒什么話可說。”

  江禪機試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宗主與院牧長見了面,聊不了幾句可能就冷場了,兩人從信仰到性格再到行事作風全是大相徑庭,宗主應該是佛教徒。

  “她什么時候啟程返回?”宗主問道。

  “好像是說今天要來跟學院長辭行。”

  “如果實驗已經做完了,她該回就回吧,你們學院長應該只會客套地挽留幾句,做做表面功夫,然后客客氣氣地送她回去…如果不是為了補償15號和趙曼給你們學校造成的困擾,我也不會寫信聯名請她出山,她要是一輩子都待在阿勒山里,對大多數人可能都是一件好事。”宗主話外有話地說道。

  “你要知道,用大洪水滅世的,不是地獄的惡魔,而是高高在上的耶和華,因為他覺得世人有罪,所以就要毀滅世間一切生靈——不對,不應該說是‘毀滅’,而應該叫‘凈化’,為了顯示他的仁慈,只留下一艘方舟,據說最終擱淺在阿勒山。”宗主冷笑。

  江禪機大概能理解,宗主的意思是院牧長的思想和性格比較偏執,某些時候說是一意孤行也不為過,不觸犯她的原則就相安無事,一旦惹惱了她就是雷霆萬鈞的怒火,性格比理性睿智的學院長差遠了,一言不合就定別人的罪,凱瑟琳也深受其影響,但沒辦法,誰讓人家有這個資本呢。

  可能是信仰不同,宗主的語氣依稀透著譏諷之意,但宗主對院牧長的了解可能是活著的人里最深的,畢竟她連院牧長兒時的就醫錄音都找到了,她對江禪機和學院長簡略提過錄音里的內容,除此之外她肯定還知道更多的細節,但她沒跟任何人說,只隱藏在那份超級機密的數據庫里。

  宗主走到病房的窗邊,眺望校園,“現代的世人,又有幾個沒罪的呢?如果耶和華在天上有知,會不會又要滅世?諾亞何在?方舟又在何處?”

  江禪機努力揣摩宗主的思維,聯想到宗主尋找摩利支天菩薩轉世者的執著,只能說宗主對院牧長抱有很強的戒心,大洪水和諾亞方舟的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院牧長是否相信。

  以前他覺得,什么滅世啊救世啊之類的東西離自己很遙遠,如果身邊整天有人念叨這些肯定是個神經病,現在他日常接觸到這么多牛叉人物,甚至真有談笑間可以揮手滅世的,再聽到這些詞竟然覺得很正常。

  優奈站在一邊,完全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談話,走到病床邊低頭注視著腦袋被裹得像木乃伊的銀人,她并不恨銀人,因為銀人和15號沒什么區別,同是被拓真當槍使,如果銀人有罪,身為她雙胞胎姐妹的15號也就有罪。

  雖然通常認為鎵直接接觸皮膚對人體無害,但恐怕世界上沒有誰像銀人一樣日常把鎵包裹在全身,由于不怎么接觸陽光,她的膚色很白,白到近乎透明,然后又隱隱泛青,不知道這種青色是她皮下血管的顏色還是鎵的影響,也許兼而有之,總之跟凱瑟琳這樣的健康白種人的膚色略有區別。

  優奈輕輕握住銀人毫無反應的手指,銀人受的這些痛苦,本質上是拓真的罪,又是為了阻止她和孩子們逃離負四層而受的傷,優奈心有不忍,覺得銀人落到這種地步跟自己也脫不開關系——換成別人肯定不會這么想,當時彼此敵對,誰能管得了那么多,就連親手把銀人打成這樣的江禪機也沒什么負罪感,但優奈的圣母性格想法跟常人不同。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銀人的手指似乎抽搐了一下,她先是一愣,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看到江禪機還在跟宗主談話,沒敢打擾他們,低頭盯著自己掌心里的銀人手指。

  銀人纖瘦而矯健,李慕勤是強壯而矯健,宗主的體型介于兩人之間。銀人的身體幾乎沒有一絲多余的脂肪,胸差不多跟江禪機一樣平,手臂…只能說護士小姐姐看到會狂喜,很適合扎針。

  緊接著,銀人的手指又抽搐了一下,這次優奈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驚喜地招呼江禪機:“她…她手指動了!”

  江禪機和宗主意外地一怔,走到病床邊低頭觀察。

  銀人的眼睛還是緊閉,手指也沒有動彈。

  “我沒有說謊,她手指剛才真的動了!”優奈窘得滿臉通紅。

  “你別急,我們沒懷疑你,稍微一下。”

  江禪機跑到病房外,叫來了路惟靜,把優奈的發現告訴她。

  銀人的手部和頭部連著各種傳感器,幾根導線從頭部的紗布里穿出來,連到旁邊的幾臺儀器里,其中有一臺實時視頻腦電圖監測器,屏幕上畫滿了一行行天書般的波浪形線條,路惟靜掃了一眼,意外地說道:“腦電波的活躍度提高了。”

  “啥意思?”江禪機問。

  “這是好跡象,就是說她恢復意識的可能性增加了。”路惟靜一手拿著小手電,另一手翻開銀人的眼皮照了照,“她的腦震蕩非常嚴重,被送到醫院之后一直處于最小意識狀態,我本來預估她至少得昏迷好幾天,能不能醒來都不好說,現在她的狀況有所好轉,也算是小小的奇跡了…你們剛才做什么了沒有?比如呼喚她的名字或者其他能夠刺激她大腦深層的事?”

  江禪機望向宗主,畢竟宗主是先來的。

  “你覺得我會深情呼喚她的名字?”宗主斜睨他一眼。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禪機干笑兩聲。

  像這種深度昏迷的病患,想讓他們奇跡般的蘇醒,往往需要親近的人呼喚他們的名字,或者訴說一些他們刻骨銘心的回憶,因為人在昏迷的時候,聽覺系統依然在工作,聽到的東西有一定機率會刺激到大腦深處,但即使如此,能不能醒來也有非常大的未知數,如果神經中樞損傷太嚴重也沒辦法,發生奇跡的機率小到接近于玄學,無法斷定是別人的呼喚刺激了他們,還是他們本來就快醒了。

  路惟靜只能治好銀人的外傷,勉強包括顱腦血管的損傷,但對腦部數以億計的神經元沒有辦法,就是這些神經元里誕生了人的意識。

  宗主和江禪機就算呼喚銀人也沒意義,銀人是克隆出來的,未必叫原來的名字,他們更不知道她有什么刻骨銘心的記憶,呼喚沒用。

  優奈不等他問就趕緊搖頭,表示自己也什么都沒做。

  路惟靜沒有多問,這種情況雖然少見,但也不是絕無僅有的超級奇跡,說不定本來銀人本來就快醒了。

  她叫來護士,給銀人的靜脈里推注了某些藥劑,然后解開銀人的一只手銬,將銀人翻成側臥位,將兩個銀光閃閃的電極貼到銀人的頸椎位置,電極另一端連接到一臺便攜式的刺激器上。

  路惟靜一邊觀察著銀人的腦電圖,一邊調節電脈沖的強度,通過脊髓電刺激來嘗試趁熱打鐵地喚醒銀人,因為昏迷時間越久,越可能轉為永久植物人狀態。

  江禪機他們三人已經識趣地退到病房角落里,好在病房很大,他們不出去也不礙事。

  “你怎么發現她手指動了?”他輕聲問優奈。

  “就是…碰巧發現的。”優奈如實回答,“正好看到她手指動了動。”

  江禪機沒再說什么,這種巧合…也不能說是特別巧吧,畢竟銀人什么時候會醒來連路惟靜都說不準,或許是銀人聽到了他們在談論拓真的事而受到了刺激。

  “不過她能醒來真是太好了。”優奈由衷地說道:“我不希望有人因為我而受傷。”

  這時,路惟靜那邊出現了變化,她和護士們七手八腳地取下銀人頸后的電極,將銀人放平,又重新銬上銀人的另一只手。

  “她醒了,但現在應該是處于精神紊亂狀態,神智較為恍惚,最好不要問太多問題。”路惟靜叮囑完,就帶著護士們離開病房。

  宗主正想上前詢問銀人,轉念一想銀人沒見過自己,未必對自己的問話有反應,于是推了推江禪機,示意由他問,銀人也許能想起打傷她的他。

  江禪機硬著頭皮上前,走到病床邊問道:“你記得我么?”

  銀人剛恢復意識,眼神渙散,臉上由于遮著紗布看不到表情,視線盯在他臉上好久才稍微有了反應。

  嘩啦啦幾聲,手銬與病床金屬扶手碰撞的聲音響起,銀人似乎是想抬手攻擊他。

  “看來你想起來了。”江禪機說道,指了指周圍,“現在不是在那棟整容機構里,你現在是在一所醫院的病床上,為了防止你傷害無辜者,你的雙手被銬在病床上,但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銀人一聲不吭,像鯰魚一樣劇烈掙扎,手銬咣當響個不停,江禪機不想驚動其他病房里的人,而且這么下去她自己會受傷,于是俯身用雙手將她的雙手按在病床上。

  “別掙扎了,沒有用,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說不定我可以把你放開,如果你一直掙扎且拒不合作…”

  江禪機說了一通,也不知她聽明白沒有,甚至不知道她懂不懂漢語,過了一會兒,可能是她累了,這才放棄掙扎,漸漸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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