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拉不顧身體虛弱,已經急不可耐地開始跟兩位老師探討以后的訓練形式和方向,誰都能感受到她迫切渴望變強的心情,但她想變強并不是為了變強之后如何如何,更多的是挑戰自己的極限,她的老師很欣賞她的態度,只有懷揣這種態度的學生才會變得更強。
江禪機不再打擾她們,告辭先行離開病房。
他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15號從趙曼的病房出來,于是搭話道:“趙曼怎么樣了?”
“好多了,應該快能出院了吧。”15號長出一口氣。
江禪機低頭瞄了一眼,只見她的鞋底邊緣處沿著一些沙粒,結合米奧前兩天帶回那個“大頭”,看來她們這組又去海邊了。
“聽說搜索結束了?”她問。
“是的,起碼學生這邊是結束了,社會人士那邊如果愿意還可以留下來繼續搜索,懸賞長期有效。”他答道。
“這樣子…”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往旁邊的病房玻璃看了一眼,“能不能幫我把路醫生叫出來?我想問問趙曼什么時候能出院?”
江禪機又探頭進了病房,向路惟靜打了個手勢,將后者暫時叫出來。
15號與路惟靜在病房外交談了幾句,聽得出來她很想讓趙曼盡快出院,但不知是她心急還是趙曼心急,可能是后者吧。
路惟靜表示只要她本人愿意,隨時都可以出院,畢竟她不是本校學生,用不著為她的健康負責。
15號有些糾結,表示要再跟趙曼商量一下,今天就先算了。
路惟靜見她沒別的事了,又回到奧羅拉和路易莎的病房里。
“如果你跟趙曼商量的話,她肯定恨不得今天就出院吧?還有什么可糾結的?”江禪機問道。
15號像是有心事,明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他又問道:“話說,如果她出院之后,打算去哪?”
“暫時讓她跟我住在一起,她也沒的地方可去。”15號說道。
江禪機叫苦不迭,趙曼是個不亞于蕾拉的麻煩分子,很不安分,他倒是不擔心自己隱身被趙曼發現,因為只有兩人都處于隱身狀態才會發現彼此,他又不會和她住一個房間,同時隱身出行的機率很低。
他委婉地勸道:“你是說讓她也住在出租公寓?但院牧長…”
“我會讓她安分一些,就算是她,一旦看到光之天使,恐怕也不敢造次。”15號像是早已經想好了,語氣很堅決。
江禪機沒啥好理由再勸,畢竟出租公寓是對外開放的,如果房東大嬸知道他勸別人不來住,今晚就要把他掃地出門。
只是15號的決定似乎有些突然,之前她根本沒有提過讓趙曼出院的事,更沒有提過趙曼出院后的去向問題——當然,也許她早就想過,只是沒有跟別人透露過而已,但他總感覺挺突兀的,難道今天發生了什么事,令她需要趙曼出院?
直接問她,她肯定不會說,所以他換了個話題說道:“今天晚上老師就要把那只叫貝塔的幼崽送過來。”
15號點頭,“我知道了,到時候跟我說一聲。”
“這邊。”江禪機向繪有紅葉學院標志的小型廂式貨車揮手。
入夜時分,天色黑了下來,他等在距離公寓樓一兩百米外的路口附近,等待老師將隱異猴的幼崽送過來,他不能在公寓門口等,否則被房東大嬸發現他養寵物,肯定當下就讓他卷鋪蓋走人。
貨車車廂里,是一個大號瓦楞紙箱,遮得挺嚴實,大概跟一臺10公斤重的滾筒洗衣機的外包裝箱差不多大小,箱子上有幾個透氣孔,還有為了便于搬運的提手處,不知道的人肯定以為是有人網購了大件電器。
紙箱里是一個鋼化玻璃籠子,紙板與玻璃之間有泡沫海綿填充緩震,籠子里就是那只被起名為貝塔的隱異猴幼崽。
令他有意外之喜的是,負責押送的老師還給了他一臺手機,這是讓他用視頻、圖片和文字來記錄貝塔的成長與馴化過程,然后上傳到實驗室的服務器里,供老師們研究,不過對于已經離開手機很久的他而言,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最重要的是手機里自帶電話卡,用不著身為黑戶的他自己去營業廳申請,電話費還全額報銷。
汽車離開之后,他喜滋滋地抱著紙箱進入僻靜的小巷,繞到公寓樓的側面,舉著箱子跳到自己房間的窗臺上。
“麻煩接一下。”他對房間里的15號說道。
15號接過紙箱,江禪機也跳進房間,關上窗戶。
接下來就是開箱了,如果這時候錄個開箱視頻放到網上估計能火,但他也只是想想罷了,還是不給自己和別人惹麻煩了。
15號抽短刀裁開紙箱的封條,掀開上蓋就看到了那只幼崽。
“它死了?”15號看到幼崽趴在籠子底部一動不動,不禁皺眉。
江禪機也有些奇怪,按說籠子和紙箱都有透氣孔,不至于憋死啊。
“可能暈車,或者裝死,這種動物很聰明的,生命力沒這么脆弱,說不定想趁咱們打開籠子的時候逃跑。”
“暈車的話倒是不錯,證明它的前庭器官并不是特別強悍。”15號沉吟道。
作為一種幾乎沒見過汽車更沒坐過汽車的動物,它第一次乘坐汽車會暈車并不意外,車輛在行駛時不僅有突兀的前后晃動,還有小幅高頻的上下顛簸,尤其是在城市里行駛的時候。
15號將硬紙箱裁下一根直條,從玻璃籠子的平行通氣道探入,在幼崽身上戳了戳,它沒有反應。
“裝死是吧?”15號冷笑一聲,走進廁所接了一杯涼水,蘸濕手指之后將水珠彈進去,落在幼崽的身上。
這種沒有毛發保暖的動物肯定是天生不喜歡涼水,對涼水非常敏感,剎那間就尖叫地蹦起來了,腦袋重重撞在籠頂上,不顧疼痛又快速用前肢抹去身上的水。
江禪機膽戰心驚地傾聽著樓下的動靜,生怕房東大嬸聽到動物叫聲就殺上來。
房東大嬸正在炒菜沒有聽見,倒是同一樓層的其他人隱約聽到叫聲,紛紛聚攏到他的房間。
看到這只丑陋的幼崽,除了已經有心理準備的33號和陳依依之外,女生們的臉上都露出程度不同的厭惡,丑陋的類人生物給人的心理沖擊力比看到蟑螂還要大。
“你要把它養在自己的房間里?”33號問道。
江禪機搖頭,“不,就算是我,心也沒那么大,估計它會折騰得我晚上睡不著覺…”
“我可不管,我說了要研究它,但沒說要養它。”15號怕他把這種麻煩事推給自己,提前拒絕。
“都不用,我在這里住的比你們勺,我知道三樓有一個空房間的窗戶沒上鎖,我可以從窗戶進去,把它悄悄養在那個房間里,只要你們別告訴房東大嬸就行了。”他解釋道。
其實哪有什么窗戶沒上鎖的空房間,是他提前隱身進入那個空房間,將反鎖的窗戶打開了。
“可如果房東大嬸發現了怎么辦?比如去那個房間打掃的時候。”33號覺得并不穩妥。
“不會,我很了解房東大嬸,她只會在房客搬離時打掃一次,而且我可以在房間里用椅子將房門反頂住,這樣即使她拿鑰匙開門,也推不開房門,她一般情況下舍不得破門而入再修門,我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將它暫時轉移。”
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而且其他人也想不出更合適安置它的辦法,也只能這樣了,其他人不再反對。
江禪機連同玻璃籠子一起帶著它來到三樓最西側的一個房間,這房間夏天午后西曬得厲害,熱得像蒸籠,冬天又冷得厲害,從一樓到三樓就沒哪個租客選擇這一位置的房間住。
“我下樓去買些吃的。”15號說道。
“你沒吃晚飯還是沒吃飽?”他問。
“都不是,喂給它,看看它能吃什么…對了,你們老師這幾天喂它什么?”
“死掉的且沒什么價值的超凡動物遺體。”
她點頭,“行,我知道了…你們要不要跟著我?”
說最后一句時,她斜瞟著33號,而后者賭氣似的撇過臉。
江禪機打圓場道:“不用,你去吧,可以多買點兒,它不吃的我吃。”
望著15號離開的背影,33號嘀咕道:“她怎么對這事這么上心?感覺很可疑…”
“還好吧,可能她也很想研究出隱異猴的共振頻率?這事關系到每一個人的安全…總之不用太多心,她想跑有很多機會逃跑。”他安慰道。
“反正宗主是讓你看著她,就算她跑了也是你的責任。”33號哼了一聲,回到自己的房間。
其實江禪機也覺得今天15號的言行有些異于往常,但越是可疑,其他人就越應該不動聲色才對。
另外,不太對勁的不僅是15號,凱瑟琳和阿拉貝拉從剛才開始就沒有離開她們的房間,按理說她們早回來了,聽到外面的動靜為啥不出來看看熱鬧?
從窗戶進入飼養幼崽的房間,也要從窗戶途徑樓頂退出去,他們剛才就站在樓頂說話,等其他人都離開后,一行由光形成的字跡出現在他眼前。
今天凱瑟琳惹院牧長生氣了。
他側頭看向之前一直旁觀的米雪,知道一句話太長他可能看不完,特意分開寫道:
凱瑟琳在用手機跟別人聯系的時候,被院牧長發現。
院牧長向她索要手機,她沒有立刻上交,所以…
“后來呢,院牧長看到她手機沒有?”他替凱瑟琳捏了一把汗,他能想象當時緊張的氣氛,也猜到可能最后是有驚無險,因為如果院牧長看到凱瑟琳手機上的內容,現在樓下絕不會如此平靜。
米雪沉默片刻,寫道:我把她手機弄壞了,我不知道這是對還是錯,但我不想見到她痛苦的樣子。
江禪機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認為,你做的很對。”
但是…
“你沒有欺騙院牧長,只是…那種情況不是適合凱瑟琳向院牧長坦白的時機,你懂我的意思吧?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當時顯然雙方都無法心平氣和的就事論事,很容易激化矛盾,本來是小事的就會鬧大,本來是大事的就會鬧到不可收拾,無論對誰都不是好事。”他安慰道。
米雪點點頭,她身上的光芒也變得更加柔和自然,認同了他的話——她的“年齡”不小,但幾乎沒有跟院牧長以外的人打過交道,所以在很多方面有些類似于終南山古墓里的小龍女,明明擁有天下無敵的力量卻不諳世事,對人際交往也很笨拙。
“我去樓下看望一下凱瑟琳。”
他跟米雪說了一聲,先是從窗戶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后來到凱瑟琳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
“誰?”阿拉貝拉的聲音從房間里響起。
“我。”
房門打開,開門的是阿拉貝拉,她的臉色不太好看,而江禪機往房間里一望,只見凱瑟琳像是很委屈似的抱膝坐在床上,眼圈泛紅,緊咬下唇。
阿拉貝拉沉默地側身閃開,等他進入房間,馬上關門。
屋里的氣氛不太妙,沉悶得像是夏天的雷雨前,看樣子姐妹倆可能剛吵架了。
“嬋姬,你是我除了隱修院的姐妹們之外認識的第一個好朋友,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知不知道凱瑟琳最近在偷偷搞什么?”
阿拉貝拉沉著臉,一上來就開門見山。
江禪機望向凱瑟琳,后者眼巴巴地看著他,不住地搖頭,示意他別說。
“你不用理她,知道什么就說什么。”阿拉貝拉像是背后長了眼睛,語氣超級嚴厲,平時的她就是一個軟得不能再軟的萌妹子,而現在則化身為嚴厲的班主任,自帶測謊儀的那種班主任,江禪機在她面前都心底冒涼氣,怪不得平時御姐系的凱瑟琳一下子變成了受氣小媳婦。
不用問,也許米雪可以幫凱瑟琳暫時蒙混院牧長,或者是院牧長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阿拉貝拉的眼睛里不容沙子,作為姐妹,她不需要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