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昨天晚上失眠睡不著,在外面跑跑消消食也不錯,但今天江禪機睡得挺好的,又被從床上叫起來,要說他一點兒想法也沒有,那顯然不正常,畢竟凱瑟琳沒有真的出事。
不過這是米雪的請求,就算他一天不睡覺也得想辦法滿足,否則萬一她不高興順手把世界毀滅了,那他豈不成了人類的罪人?
再說,雖然他嘴里說暗中跟蹤別人、窺探他人隱私不太道德,尤其是一個沒有犯罪嫌疑的人,但他其實也對凱瑟琳到底在搞什么鬼心存好奇,所謂的道德終歸敵不過八卦的天性。
跟昨天一樣,他很快找到了凱瑟琳乘坐的出租車,然后沿路跟蹤。
沒過多久,只見出租車停在一家四星級酒店的樓下,凱瑟琳沒有下車,像是在車里等人。
晚上十點多對酒店而言依然是入住的高峰期,不時有人從酒店門口進進出出,江禪機的興趣被進一步勾起來,他想看看凱瑟琳到底是要跟誰見面,不過他有些糾結的是——萬一凱瑟琳是跟男人約會,這可咋辦?若是如實回報給米雪,估計要出事…當然以他對凱瑟琳的了解,這種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過了幾分鐘,一道身影從酒店大門里走出來。
江禪機一眼看過去,不禁愣住了,因為他認識這個人,而且不算生疏。
什么鬼?應該是巧合吧?怎么出來的是歐陽彩月?他心里犯嘀咕。
他沒問過歐陽彩月此次來是住在哪里,四星級酒店倒是符合她實用為主的風格,但…她不太可能跟凱瑟琳扯上關系吧,她們兩個又不熟。
所以應該是巧合,正好凱瑟琳在門口等人的時候,歐陽彩月出門有事…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加出乎他的意料,只見歐陽彩月徑直走到出租車旁邊,面對車內的凱瑟琳,連一句話都沒問,直接拉開車門坐進去。
出租車立刻啟動,繼續行駛。
江禪機嘴巴都快合不上了,之前的困意一掃而空,下意識地拔腿就追,心里瘋狂吐槽,這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什么時候勾搭上了?這不科學啊!
他一邊追一邊回想,這兩天凱瑟琳根本就沒參加捕獵隱異猴的行動,與歐陽彩月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她們應該是通過手機互相聯絡的,很可能是昨天夜里的事,這也可以解釋本來要功成身退的歐陽彩月為何今天又滯留下來。
但她們是要去干什么呢?看這出租車的方向,似乎是要往出城的國道方向走啊。
如果她們上了國道,國道沒有城里這么多的紅綠燈和車流行人,車速一下子就會提起來,他再想靠兩條腿來追蹤就不現實了。
他一邊追一邊東張西望,看到一輛載貨的貨車好像也是往國道方向行駛,于是在貨車等紅燈的時候,悄悄從樓頂跳到貨車頂上,扒住車頂搭順風車。
不論她們要去哪里做什么,應該不會跑得太遠,凱瑟琳必須要天亮之前回來,否則就露餡了。
果然,出租車駛入國道,他搭乘的這輛貨車也是同向而行,幸好是夜里,白天的話他搭車可能就被人發現了。
趴在車頂吹風的滋味不太好受,他也不敢潛入車廂內,否則如果出租車駛下國道他就看不見了。
在國道上行駛了大約一小時出頭,出租車和貨車的速度差不多,距離有時拉大,有時縮小,始終沒有消失在視野里。
在前方的一個路口,江禪機看到出租車的轉向燈亮起,右轉駛下國道,于是在貨車經過路口時也跳車了,之后他又如法炮制,繼續搭別的順風車跟蹤。
目前他已經跟到鄰省境內,看她們這架勢,好像是要去鄰省省會?
以前他到過一次鄰省省會,是為了15號和趙曼的事,造訪鄰省省會的一家地下黑市酒吧,當時他沒進去,是陳依依隱身潛入的。
難道…她們是要去同一家黑市酒吧?
江禪機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因為黑市酒吧實行的是熟客介紹制度,第一次來的新面孔必須由熟客引介才行,否則不能入內,某種意義上也是由熟客對新人進行擔保,以防有人鬧事。
凱瑟琳以前肯定沒來過黑市酒吧,她想進去的話,只能找熟客引介,而她知道的熟客僅有歐陽彩月一人,所以暗中聯系歐陽彩月幫忙,這對后者而言是舉手之勞,并不介意額外逗留一兩天…如果就解釋得通了。
凱瑟琳選擇夜間行動,一是避人耳目,二是因為黑市酒吧是夜間營業。
但凱瑟琳去黑市酒吧干什么?跟她昨天夜里挖土的事有關嗎?
江禪機懷著滿腹疑問,繼續跟蹤,果然看到出租車停在上次那家外部裝修很俗氣、名字也很俗氣的夜來香酒吧門口。
凱瑟琳和歐陽彩月下了車,一前一后進入酒吧,后者對看門的人說了幾句,就被放行了。
現在已經快到子夜了,周圍冷冷清清,但時不時有超凡者乘車抵達這里,進入酒吧。
沒人替江禪機引介,他想通過常規方式混進去肯定不行,于是他進入隱身狀態,跟在幾位客人身后潛入。
光線昏暗的酒吧里影影綽綽坐滿了一半多的席位,其實還有幾張江禪機覺得面熟的臉,他在廢棄小學的操場上見過她們,她們白天也參加了圍獵隱異猴的行動,晚上又來泡酒吧獲取信息。
不一會兒,他找到了凱瑟琳和歐陽彩月,她們兩個沒坐在一起,分開坐的,歐陽彩月駕輕就熟地跟認識的人聊天攀談,而凱瑟琳則略顯拘謹地獨坐在角落里的一桌。
歐陽彩月并不一定知道凱瑟琳的目的,她只是負責引介,之后就沒她的事了,她通過聊天尋找其他有利可圖的機會。
江禪機好像聽過,想要販賣或者購買情報和物品的酒客們都會在一張紙片上簡單寫明自己的需求,或者自己有意出售的情報或者物品,歐陽彩月既然帶凱瑟琳過來,大概也跟她說過這里的規矩。
他走到凱瑟琳的桌前,只見她略顯忐忑的掃視著周圍的陌生人,每當有人進來就警覺地望過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像是椅子很燙屁股。
這也難怪,她跟這里的氣氛格格不入。
她的手里拿著一張卡片,每當有人走過時,就會把寫字的那面展示出來,人家走過去之后,她又會把卡片扣在桌面上,這可能是她忐忑不安的表現,也可能是她覺得寫的東西…羞于見人?
在一位客人經過時,她再次展示出卡片,江禪機也趁機看過去。
卡片上寫著:尋求精通克隆技術的秘醫或聯系方式。
江禪機一愣,又是克隆?這個本來很罕見的詞,他最近幾天頻繁聽到看到。
但凱瑟琳找精通克隆技術的人,干嘛要跑來黑市酒吧里舍近求遠?明明可以向宗主求助啊,宗主那邊有成熟的克隆團隊和設備,就算她跟宗主不熟,也可以輾轉通過他或者33號來求助,她跟33號也算是患難之交,只要理由正當,他們肯定會幫忙的。
只要理由正當…
江禪機的視線落在秘醫這個詞上,專門替有錢人做不法器官移植手術的梅一白就是秘醫,秘醫往往都是在做非法的勾當,為了錢或者其他東西鋌而走險,那么凱瑟琳尋求秘醫難道也是想做…
他越想心里越沉,秘醫和克隆技術這兩個詞聯系起來,很難不令人聯想到…
這時,一位客人從凱瑟琳面前經過時,看到卡片上的字跡,在凱瑟琳對面落座,開始跟凱瑟琳交談。
凱瑟琳不擅長應付這種談生意的場合,而且她自覺要談的東西見不得光,神色一直很不安,大概根本沒怎么討價還價。
對面得到了一個很滿意的價格,寫了一張字條扣著推給凱瑟琳,字條向下的一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向上的一面寫著一串數字貨幣的賬戶名,應該是要求凱瑟琳用數字貨幣這種難以追溯來源的方式交易。
凱瑟琳正不知所措,歐陽彩月適時過來,上來就把定好的價格砍了一半,一副你愛賣不賣的樣子,等對方屈服之后,由歐陽彩月完成轉賬,不過她付完錢之后就離開了,繼續跟人攀談喝灑,顯然不想知道字條下面寫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凱瑟琳想買的東西。
凱瑟琳翻開紙條,拿手機拔打那串號碼,江禪機隱身狀態聽不到聲音,只見她神色緊張地跟電話那邊說了幾句,又在紙上記錄了一些信息,就掛斷了電話。
江禪機趁她寫字的時候湊到旁邊看了一眼,好像是寫的會面地點,就在離紅葉學院不遠的一座咖啡廳,但沒寫會面時間。
另外凱瑟琳正在通話的這串號碼…前面的區號好像是極東列島的?
之后,凱瑟琳向信息提供者點點頭,后者離座走人。
由于黑市酒吧里的很多交易都是這種無法立刻驗證真偽的情報交易,熟人引介制度也可以最大程度防止有人販賣假信息,否則一旦售假的名聲傳播在外,不僅售假者本人會被列入黑市聯盟的不受歡迎名單,連引介者可能都要承擔一定的連帶后果。
凱瑟琳因為緊張都微微冒汗,現在才算松了一口氣,她站起來招呼一聲歐陽彩月,表示已經沒有其他事了,可以回去了,并且向歐陽彩月表示感謝,將她私人名下的錢補償給后者,后者也不客氣,欣然笑納。
歐陽彩月跟熟人告辭,帶著凱瑟琳離開酒吧,江禪機也尾隨其后。
她們兩個再次叫來出租車,看樣子是要原路返回,江禪機也照來時的樣子,一路搭順風車。
回到本市,出租車先把歐陽彩月送回酒店,凱瑟琳在離出租公寓不遠的拐角下車,然后借著其他行駛車輛的掩護,摸到出租公寓的墻根下,從樓道窗戶返回公寓樓內,站在樓頂的米雪,近處樓下反而是視野的死角,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
江禪機估摸凱瑟琳已經回到她自己的房間里睡下,然后跳回到樓頂上。
他和凱瑟琳今天離開的時長遠遠多于昨晚,一去一回花了將近四個小時,米雪已經等得焦急萬分。
他在樓頂上出現時,米雪身上的光芒先是暴漲,又是劇烈波動,她一下子沖到他的面前。
我還以為你們出事了!潦草的字跡證明她的焦慮。
“說來話長,容我喘口氣。”
江禪機又累又渴,肚子不爭氣地咕嚕起來,他走到遠離凱瑟琳房間的樓頂位置,低聲把今晚事情的經過向米雪進行了簡單的闡述。
米雪不知道黑市酒吧的存在,以為他只是跟著凱瑟琳進了一間普通的酒吧,而且她也不懂克隆這個詞是什么意思。
江禪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把這個詞的意思向她解釋了,并且說明這種技術目前是處在人類社會一處很敏感的區域,是潘多拉的盒子,很多國家都從法律上對這種技術的應用范圍進行了嚴格限制,而且從道德層面上也為主流社會所不容。
米雪可以讀唇語,因此理論上他不必說出聲,只要比劃口型就行,他也試過,但光比劃口型不出聲,他怎么都別扭,連話都不會說了,所以還是小聲說話。
人類社會的道德和法律,米雪其實并不太在乎,她關心的只是凱瑟琳此舉會不會令凱瑟琳置于險地,以及是否會為院牧長所不容。
江禪機不確定院牧長對此事的看法,就算對圣經而言也明顯超綱了,圣經里不可能有相關內容。
她想克隆什么?
米雪的這個問題很關鍵,江禪機也很想知道,雖然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但他又有些…抗拒知道,因為那個答案會觸犯太多禁忌。
“不知道,但有可能是…一個人,一個叫梅一白的女人。”他長出一口氣,“唯一能令阿拉貝拉的眼睛移植手術確保成功的女人。”
為了愛,可以不顧一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