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奧羅拉介紹了今天的情況,江禪機覺得這些無組織的閑散超凡者如果能善加利用起來,其實是很有用的,如果能在對抗“通道”的過程中也借助她們的力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起碼多少可以緩解目前人手緊張的問題,而在場者之中,最了解那些人的無疑是她們中的一員——歐陽彩月。
歐陽彩月已經盡最大的努力不去聽他們的談話了,她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但問題是那些極具誘惑力的字眼兒一個勁地往她耳朵里飄,她真想吼一句:連吃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即使只聽到只言片語,她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那些猴子絕不是實驗室里克隆出來然后逃走的,如果紅葉學院的實驗室能那么容易的進出,連幾只會隱身的猴子都能逃出去,豈不早成了忍者們的后花園?
她一邊吃一邊默念,希望他們別注意她,也別把話題扯到她身上,她今天已經賺飽了,明天不再參與搜索,一會兒結完賬就拍屁股走人,但偏偏怕什么來什么,江禪機湊過來跟她搭話了。
“多謝請客。”
“不客氣,多吃點兒。”她頭也不抬地回道。
沒想到江禪機直接在她對面坐下來,從她面前的烤盤里夾了兩片剛烤好的肉,一邊吃一邊問道:“歐陽小姐你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對這種猴子有什么看法?我想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沒什么看法,收錢做事,拿錢走人,其他跟我無關。”
“別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知道你肯定心里有想法,不妨說出來聽聽。”
歐陽彩月怒了,她好不容易烤好的肉全被他撿了吃了,她烤的還不如他吃的快,她啪的一聲放下筷子,“你到底想說什么?”
“別生氣啊——老板,再來十盤肉,一百根串你不覺得這些猴子很蹊蹺嗎?”
歐陽彩月明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話,但她是感情容易外露的人,并不太擅長裝傻,另外她很納悶,就算他套出自己的話來又怎樣?殺她滅口嗎?
“既然你這么問,那我就直說了。”她干脆豁出去了,“這猴子不可能是實驗室里逃出來的!它們也不是什么猴子覺醒的!我看它們根本就不是猴子!”
“不是猴子是什么?”他語氣平靜,早就知道她肯定看出了蹊蹺,何必還要裝樣子。
“我哪知道?外星怪物吧!”
歐陽彩月這句本來是氣話,但她發現話一出口,非但江禪機沒有笑,在座的其他大部分人更是臉色微變,于是心里一咯噔,心說不會是被自己言中了吧?
但這怎么可能?哪里來的外星怪物?跟著人類的太空飛船回來的?又不是在拍電影異形的續集…
最怕氣氛突然安靜,她的冷汗都冒出來了,訕笑道:“我隨便一說,別當真…老板,把你店里的肉全拿出來!”
“假如——我是說假如,這些猴子是外星來的,而且還可能有更多更可怕的怪物可能來到地球,你會怎么辦?”江禪機正色問道。
“…搬到沒人的地方躲著?”
“沒人的地方可能更危險,整個地球上可能都不存在安全的地方。”
如果是平時,歐陽彩月肯定認為是開玩笑,但現在她不得不認真思考了,因為這很可能是真的。
“官方應該會組織平民避難、集合軍隊反擊,超凡者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所以我大概是自保吧。”她實話實說。
“那你的干女兒呢?不管她了嗎?”
歐陽彩月拉長了臉,“誰說我不管的?這死猴子要是敢碰我干女兒一根汗毛,我連它們的祖墳都刨了!”
“我明白了。”江禪機點頭,“對了,我想問一下,你們獲取信息常去的地下酒吧,是有個黑市聯盟之類的存在吧?”
“有是有,那只是一個松散的聯盟,跟其他的大型組織沒的比,雖說有輪值主席,但輪值主席的權力很小,并不能強制性地命令成員做什么事,成員們更多的是區域性的抱團,互幫互助——如果我們想受約束的話,干嘛不去加入其他更正式的組織?”歐陽彩月解釋道。
“但至少有一定的權威和號召力吧?”
“那肯定有,本屆的輪值主席好像是…賭城一家酒吧的老板,你打聽這個干什么?”她狐疑地問道,這話題轉換的有點兒太快了吧?
“沒啥,只是隨便問問。”
江禪機想了想,賭城在地球另一面,離這里十萬八千里,想跟那位輪值主席扯上關系恐怕不能指望學院長、院牧長、酋長她們,更不能指望與黑市酒吧勢同水火的忍者學院。
“你認識那個輪值主席么?”他問。
“見過,我去過一兩次那座酒吧,但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人家根本不認識我。”歐陽彩月自嘲道,“她是一位調酒師,調的酒很不錯,人長得也不錯,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跟她…”
她向15號的方向努努嘴,“跟她的眼睛挺像的。”
江禪機也往15號的方向隨意看了看,15號的眼睛是公認的漂亮,大而有神,33號她們這些忍者在訓練營時甚至以為15號會瞳術之類的黑魔法。
這樣的眼睛少見,能擁有一雙這樣明眸善睞的眼睛也很幸運,不過除此之外,對于她們這些超凡者來說,其他好處倒是沒什么,她們又不屑于用美色去勾引男人。
15號好像察覺他們在談論自己,冷冷地回望,“有事嗎?”
“沒。”江禪機擺手,轉回頭。
他和歐陽彩月在這邊交談,其他人也在談論各自感興趣的東西,小穗在這種群體活動的時候總是當仁不讓的核心,她善于調動氣氛,不讓任何一個人受到冷落,就連存在感稀薄的陳依依和不想摻和的15號也被她半強制性地拉進話題里。
梓萱一進來就悶頭吃肉,吃到肚子都鼓起來,她看小穗不斷找話題實在辛苦,這才抹抹嘴說道:“實驗的初步成果出來了,你們想不想聽?”
這一句話把江禪機也吸引過來,畢竟這才是目前的重點。
在座的除了傻吃傻玩的米奧與不知情的歐陽彩月之外,誰不對這個話題感興趣呢?畢竟是關系到她們每個人。
大家屏氣凝神,誰都不再說話,眼巴巴地等著梓萱講解,一時之間只能聽到肉片在烤盤里發出滋滋的響聲。
梓萱知道他們這些人的知識水平參差不齊,如果都像奧羅拉似的就好辦了,但現在她只能從頭講起。
“之前提到過,實驗出現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結果,到底是什么結果呢…簡單來說吧,撞擊過程就像是一顆球體在忽略摩擦力的軌道里高速滾動,去撞擊另一個未知的靜止球體,正常情況下只有兩種結果,一是靜止球體被撞碎,分解成更細小的顆粒,二是這個靜止球體太結實了,也意味著撞擊能量不足,沒有撞碎,而是撞飛了。”
梓萱說了這里,賣了個關子,“你們猜是哪種?”
大家純粹是瞎猜,大部分人都說1,少部分人說2,因為大家覺得2并不出乎意料,所以應該是1,肯定是撞出來的顆粒出乎意料。
豈料,梓萱搖頭道:“很可惜,是第二個結果。經過反復核對和檢查,撞擊之后管道里沒有多出任何之前不存在的微觀粒子——當然這有個前提,就是我們的傳感器精度沒問題,如果是撞出了新的微觀粒子而傳感器檢測不到,那后面的話就當我沒說。”
大家能理解,傳感器的檢測精度受制于目前的科技水平,不能求全責備。
“其實看到撞擊結果之后,我們也不認為撞出什么新粒子了,因為雖說是第二種,但詭異的狀況出現了——按理說,一個運動的球體撞擊另一個靜止的球體,就算你不懂動量守恒,從日常生活中的例子也能想到,前者的速度在撞擊后肯定會下降,對吧?”
大家紛紛點頭,這是毫無疑問的,前者撞到后者之后不可能速度反而提升,這有違常識。
梓蒙點頭,“可傳感器給出的數據告訴我們,我們發射的那束速度接近于光速的高能粒子,在撞到光之天使的手掌之后,速度反而進一步增加了,更加接近于光速,這不是咄咄怪事嗎?”
大家聽得瞠目結舌,真虧老師們心理承受能力強,如果換成他們看到這個結果,恐怕早就傻了吧?
“老師們當然也很震驚,她們的第一反應是檢查傳感器,但數個獨立的傳感器全是同一個結果,誤差在許可范圍之內,這就肯定不是傳感器的問題了,說明粒子的速度是實實在在增加了。”
“那團粒子被釋放入管道之后,管道內就是一個封閉的系統,沒有外來能量輸入,而常識告訴我們,想提速就必須有能量輸入,如果連這個常識都被顛覆了,那就沒有繼續研究物理的必要了…所以既然沒有外來能量輸入,那能量就一定是來自于源能子,沒有別的可能了。”
梓萱看大部分人聽得懵懵懂懂,只好更直白地說道:“目前的初步結論是,源能子就是一團高密度的能量,當它們與高能粒子相撞時,部分能量轉移到粒子上面,令粒子的速度進一步提升…”
“等一下!”江禪機忍不住了,“你說源能子是一團能量?它們不是某種微觀粒子嗎?否則怎么會有量子效應?”
梓萱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你對量子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普朗克最初提出‘量子’這個詞的時候,就指的是一份份的能量啊!不要把粒子理解得太狹隘了,光子有能量沒靜止質量,依然算是粒子,源能子也是類似的東西。”
在江禪機和很多人的理解里,粒子應該就是某種極小的小顆粒,再怎么小也得有實體,有一個極輕極輕的質量,但事實上這個顆粒并不是常識里的那種看得見摸得著的顆粒,甚至可以沒有質量,質量是絕對的零,有能量無質量。
梓萱已經很努力解釋了,但大部分在場者還是聽得稀里糊涂,所幸她早已料到這點,“這樣繞來繞去的你們不理解很正常,我換個說法,其實源能子這種東西,早就有了另一個名稱——負熵。”
“熵這個概念你們應該都聽過,畢竟這也算是個網紅概念了,雖說真正懂的人沒幾個,但很多人都能隨口說一句‘生命以負熵為食’之類的時髦話。熵代表從秩序到混亂,代表著能量的渙散和流失,生命在努力對抗這一過程,為了活得更久,為了進化得更高級,就要吸收負熵——說人話就是吃東西。”梓萱拿起一根烤串比劃著,“但再怎么樣也只是延緩這一過程,總的來說熵增是不可逆的,人終有一死,萬物終會寂滅,宇宙也可能會陷入熱寂。”
“但是,源能子可是比食物厲害得多的負熵,它是更純粹更高密度的能量,它可以極大延緩熵增的過程,這就是超凡者擁有比普通人更長的青春和壽命的原因…更厲害的是,源能子本身在這一過程中不會被消耗,比如實驗里的粒子,在對撞機的封閉系統里,粒子的動能增加了,但粒子攜帶的電荷減少了,源能子充當了電能和動能轉化的介質。”
“這就是超凡能力的源頭。”梓萱的視線掃過奧羅拉、千央她們,“以人類體內的能量,決然不可能凝固成噸重的冰塊,不可能輸出以千瓦為單位的功率,不可能一拳打出堪比小型核爆的威力,這一切都是源能子替我們將其他的外在能量轉換為我們需要的能量了…但不要被這些花里胡哨的表象蒙蔽,超凡能力只是添頭,源能子的本質還是負熵,為了讓生命存活得更久,進化得更高級,為了在這個殘酷而冰冷的宇宙中生存下來,在熵增的大勢面前逆行,從混亂走向秩序,就像是某種…進化的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