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號房間。
江禪機他們簡直是踮著腳尖上到的三樓,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雖然在隱修院里跟院牧長相處過,但從未在日常生活里接觸過,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明白院牧長為什么要來住這個狗窩。
當然,往好處說,這可能是天底下最安全的狗窩了,耶穌降世怕也不過如此。
嬋姬學姐!聽說院牧長好像住到你那邊了?
正當他小心翼翼地踮腳前進時,腦海里突然想起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的?他同樣在腦海里問道。
唔…學院長打電話跟我說的,但她的第一通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好在洗澡,沒接到,剛剛才接到第二通電話…付蘇說道。
…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洗這個澡,差點兒把我嚇死?
江禪機恨不得在她腦袋上鑿個爆栗,早不洗晚不洗,偏偏有突發事件的時候洗?
只有付蘇想跟別人聯系時可以打開交流通道,而別人想主動找她時就得通過其他通訊手段,這也算是她能力的一項不足之處,但這也很正常,畢竟能力是產生于她的身體里,不是別人的身體里。
嗚嬋姬學姐又兇我…啊,還有一件事,路易莎也用蕾拉的手機給我打電話,說院牧長沒回酒店,問我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于是我就說了,然后她說蕾拉好像在考慮也退房搬到你們那里住…嬋姬學姐,你住的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啊?怎么大家都跑那里住去了?怪不得你死活不住宿舍,原來是悄悄自己住在好地方…哼!什么時候帶我也去看看啊?
江禪機這時已經開門進了自己房間,他越聽越頭疼,又不能單方面結束對話,腦袋都快炸了。
蕾拉發現院牧長不在酒店之后考慮尾隨而至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她在飛機就想方設法地跟院牧長套近乎拍馬屁,但不知道為啥,院牧長對她很冷淡,按理說剛認識不久,院牧長不應該了解她的脾氣秉性,為什么卻像是有一個很糟糕的第一印象?
如果是初次跟蕾拉見面的人,基本上都會眼前一亮,她體型健美英姿颯爽,長得也挺全身從頭到腳都穿著著名設計師手工制作的衣服,脖子和手上的飾品珠光寶氣,還有那種毋庸置疑的富家千金的氣質,按理說會受到大多數人的追捧,但偏偏好像給院牧長留下的第一印象遠不如衣著寒酸的江禪機…豈不是怪事?
別胡思亂想,我住這里是…沒辦法,有錢我也想天天住酒店…好了,你趕緊接著洗澡吧,把明天的澡也洗了,省得明天有事的時候你又在洗澡!還有,你要是無聊就多跟米雪嘮嘮嗑。
他不論付蘇再怎么發牢騷,也不再回應她,過了一會兒她才不說話了,大概又去找別人抱怨了。
可惜他不知道蕾拉的手機號,否則一定勸她打消瘋狂的念頭,這里已經夠擠了,原本沒什么租客的三樓,前八個房間竟然已經住滿了?
他在拉斐面前搖了搖308的鑰匙,領著她進入與307一墻之隔的308房間,讓她躺著休息,又把血袋塞到了床下,把她的弓箭放到桌子上。
拉斐很順從,像是木偶一樣沒有任何抗拒,躺著休息可以減緩她不必要的新陳代謝速度。
雖然拉斐幾乎沒有排泄的需要,絕大多數水分會以呼吸和出汗的形式排出,但也總不能一直不洗澡,問題是她怎么洗澡?別說出租屋里沒有淋浴,就算是有,她也不會自己洗澡,而去大眾澡堂,她這樣子又會把別人嚇著。
江禪機路上倒是想了個辦法,趁早上澡堂開門前,帶著她隱身進入澡堂,讓她進入池水中泡澡,連她這身長袍都不用脫,直接穿著衣服泡,泡個十來分鐘就可以出來,這衣服不沾水,她的體溫又比正常人高,一會兒就把水分蒸發干了,她泡澡的同時他也找淋浴洗澡,兩不耽擱,這算是無奈之舉——當然這說的是男澡堂,反正門口有什么風吹草動他也來得及帶她進入隱身狀態跑路。
拉斐算是暫時安頓下來了,她現在的狀態在短期內不可能有什么明顯改善,無論如何至少比死了好,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從拉斐房間出來,他正好看到凱瑟琳像是要出門下樓的樣子,連忙對她打了個手勢,兩人來到走廊的另一頭。
“院牧長…”他指著307房間。
凱瑟琳點頭,“我們隱修院秉持清修的傳統,院牧長大人不喜歡過于奢華的生活方式。”
“哦。”江禪機心說院牧長肯定是沒有真正的窮過,如果她體會過窮困潦倒得連腳丫都想啃幾口的程度,大概就不會有這種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的想法了…
隱修院并不是沒有錢,她們想過奢侈的生活完全沒問題,手里有錢想體驗窮人的生活跟手里沒錢是兩回事。
他心里這么想,但不能說出來,而是問道:“你這是要去干什么?”
“我們還沒吃晚飯,我去外面買些食物和水。”凱瑟琳解釋道。
“附近的小飯館不太衛生,除非你去稍微遠一點兒的地方,或者買超市里的速食品,但咱們這樓里連臺微波爐都沒有,買回來也沒法加熱,我看你還不如去梓萱家里,花錢讓文華阿姨以后每頓飯多做幾人份的,還能讓院牧長嘗嘗地道的東方食物。”他建議。
凱瑟琳覺得好像挺有道理,這么做可能更容易得到院牧長的認同,欣然下樓離去。
其他人也跟他一樣,對院牧長的到來顯得有些拘謹,全都留在各自的房間里,只有一個“人”不是。
他跳到走廊的窗臺上,向上輕輕一躍,落在樓頂。
米雪還是以跪坐的姿勢坐在樓頂,身形幾乎融化在夕陽里,全身都映照著金紅色的光芒。
不需要回頭,她探測到有人來到樓頂,從光束的反射測量出來人的正面輪廓與身高,知道是江禪機。
“嗨!”他揮了揮手,走到她的一側蹲下,指了指她的左手,“你的手沒事吧?我的意思是,實驗是否對你造成了什么損傷?”
她指著對著他的眼睛快速顫動,連續的光子打在他的視網膜上,形成連貫的字跡。
還好。
“還好的意思就是…多少還是有點兒事?”他問。
她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措辭。
力量減少了一點點。
“減少的程度大概有多少?”
1?無法精確估算,可以恢復,需要時間。
“我明白了,沒什么事就好。”
江禪機陷入思索,米雪的力量減小,肯定是高能粒子擊中了她手掌內的源能子,不僅僅是擊中,應該是擊飛了,并且在撞擊中解開了她的源能子與光子之間的糾纏,所以本應該返回她體內的源能子沒有返回到她體內,但被擊飛的源能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能等實驗結果正式出爐之后才知道,因為在這之前,他們受到的教育是源能子無法被已知手段消耗。
米雪的狀態無論是99還是70,都不影響她作為世界第一戰力的地位,而且她也說了可以恢復,就是不知道她體內的源能子是不是由院牧長供給的,如果是這樣,假如有朝一日院牧長有個三長兩短,米雪的源能子就無法得到補充,但只要不被大量高能粒子擊中,她的實力就會永遠鎖定在某一階段,并不會消亡。
謝謝關心。
“沒什么,應該的,我們這邊才是應該謝謝你的付出。”他比劃道,“對了,你跟院牧長說了沒有,關于你能…在眼睛上寫字的事?”
還沒,沒有合適的時機。
她顯得很糾結,身上的光線起伏不定。
在回來的路上,阿拉貝拉在興奮之下只說了米雪用光線刺激她視神經的事,沒有提到米雪可以在視網膜上寫字的事。
沒有合適的時機是什么意思?
江禪機納悶,現在院牧長不就在樓下房間里獨處嗎?想說隨時都可以進去說啊,還要挑時機的么?
他試著代入她的角色設想了一下,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了。
院牧長的年紀不知道有多大,說不定是最前面幾批覺醒的超凡者之一,假設她在十幾歲的時候覺醒并促成了米雪的誕生,那么她和米雪相處下來可能有二三十年的時間了,二三十年的時間里幾乎寸步不離,江禪機無法想象這會是什么樣的關系,即使是夫妻或者母子也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連體畸形人。
二三十年的時間所形成的強大慣性,足以把她們兩個之間的行為模式固化,甚至是鎖死,任何改變可能都會引起對方的不適或者反感,進而對這段關系造成無法預測的影響。
米雪此時大概在糾結的是,反正已經這樣二三十年了,也許不告訴院牧長,保持一切不變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是擔心自己能寫字會讓院牧長…一時難以適應這種改變?”他問道。
她微微點頭。
她們倆的關系一直是院牧長為主導,即使是前來東方這件事,院牧長好像也沒有征詢米雪的意見,仿佛她們兩個就應該一起行動,不需要問,她走到哪里,米雪就應該跟隨到哪里…如果說之前是因為米雪沒法準確表達自己的意見,但現在不是了,她可以寫字,可以通過付蘇表達意見,如果院牧長明知如此還在慣性的驅使下依然故我怎么辦?如果米雪明確表達了異議但被院牧長無視了怎么辦?
不需要害怕任何人的米雪卻對這段關系的改變感到恐懼。
“其實我覺得,你們現在的關系…不太正常。”他小心地望著她,只見她身上的光芒顫了顫,但沒有什么攻擊性的舉動,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如果想讓你們之間的關系更長久地走下去,雙方都應該包容彼此的改變——當然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以前我家有個鄰居,夫妻倆都退休了,明明已經沒有感情了,但可能是因為年紀大,心里雖然有改變的沖動,但一想到改變會帶來的麻煩,就懶得改變了,好像是覺得這么一直搭伙過日子算了,反正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你們不一樣,院牧長雖然不算年輕了,但作為超凡者還正值盛年,你們要一直再這樣過幾十年嗎?”他搖頭,“不過這畢竟是你們之間的事,我這個外人的意見你聽聽也就罷了,真正做決定的還是你們…還是你。我覺得如果院牧長把你當成摯友,一定會愿意傾聽并尊重你的想法和改變。”
米雪沒有什么反應,江禪機尋思應該找機會提醒其他人,無論如何不能把米雪能寫字的事告訴院牧長,因為這事要說的話只能由米雪自己說,否則對這段關系是更嚴重的破壞。
嘀嘀。
樓下一聲汽車喇叭。
他走到樓頂邊緣往下一看,頓時無語了。
蕾拉拖著一個小行李箱,與路易莎下了出租車,前者茫然地打量著這棟破舊的出租公寓樓,大概是在懷疑司機聽錯了地址,把她們送到了貧民窟。
“你可別想不開啊。”他在樓頂對下面說道。
路易莎向他揮手,她倒并不覺得這樓有多么破舊,畢竟她在非洲住的是四面漏風的茅草屋,能住磚石房子已經很好了。
蕾拉與他對上視線,像是賭氣似的拉著行李箱走進了公寓樓。
要不要提醒一下蕾拉,想博取院牧長的好感就得先把她那身衣服換掉、把她的飾品摘掉呢?算了,現在再改變已經沒用了,院牧長已經知道她是一個追求奢華的人。
明天他們即將出發圍剿隱異猴,在那么大的范圍里尋找幾只看不見的猴子,任何助力都是有用的。
據梓萱推測,由于隱異猴沒有毛發覆蓋皮膚,對抗溫度變化得能力很差,不能長時間待在低溫環境里,那么明天的主力估計會是奧羅拉,而路易莎可以極大增強奧羅拉的能力,至于能增強到什么程度…只有到時候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