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絕頂的日出景象非常震撼,江禪機看到遠方天際與地平線的交界處,仿佛有一股明亮的海浪向西方席卷而至,光明勢如破竹地驅逐著黑暗,光明與黑暗的分界線迅速向這邊退縮,遠處的耕地、牧場、農舍籠罩在清晨的陽光里。
大地、草場、雪原被染上了淡淡的橙紅色,游蕩在高原上的薄霧慢慢消失了。
這樣的畫面有一種超現實感,仿佛他不是在現實中,而是什么正在快進的紀錄片里。
山腳下的戰場還沒有被照亮,曙光已經先一步點亮了山頂。
他瞇著眼睛看了看身側不遠的光之天使,只見她眼睛的位置似乎在東方曙光的照耀下倒映著憧憬的光芒。
不過,沐浴在日光里的她褪去了夜晚的溫柔,又恢復了白天的霸氣。
她向火山口里指了一下,意思是她的守夜結束了,要回去了,然后六只光之羽翼伸展,縱身一躍,化為一道流光急速下墜,很快就從他的視野里消失。
幾乎沒有幾個人登頂過的阿勒山巔只剩下他自己。
一想到還要原路返回,而且下山并不比上山容易,他就有些頭疼,真想讓魷魚須變出一個降落傘然后他直接跳下去…但也只是想想罷了,魷魚須又不是哆啦a夢。
總之,一路磕磕絆絆地回到熔巖隧道的入口,他正好遇到凱瑟琳正在跟值守修女講話。
“你干什么去了?我正要去找你。”凱瑟琳皺眉向上方看了看,“你不是說要去山下找丟的東西么?怎么從山上下來了?”
除了在熔巖隧道出入口值夜的修女之外,凱瑟琳是隱修院每天起得最早的人,她今天起來后就如平時一樣去外面的平地里練劍,卻沒看到江禪機,他的被褥攤在簡易床上也沒有疊起來。
于是她去詢問值夜修女,得知他下山找丟的東西去了,仔細一想他昨天連續奔波好幾次,又冒險深入戰場偷對講機,還意外遭遇花崗巖少校的襲擊,匆忙之中確實可能丟東西…雖說她不知道身無長物的他有什么東西可丟。
戰爭暫時結束了,無論是兩國士兵還是亂入的花崗巖少校都被光之天使嚇跑了,所以周圍暫時應該沒什么危險,因此凱瑟琳沒太在意,專心自己的晨練不過當她練完劍并且泡在溫泉里簡單洗掉身上的汗之后發現天色都快亮了,而他依然未歸這才覺得不放心打算去山下找他。
“我下山溜達了一圈,覺得反正睡不著了就去登山了。”他指著山頂,“難得來一次索性飽覽一下山頂的風光。”
凱瑟琳半信半疑修女們極少會去山頂,最多是一兩年去一次,例行公事地檢查一下火山口周圍的巖石是否有松動跡象,以防巖石突然掉落而砸到山腹里的她們。
“阿拉貝拉她們怎么樣了?”他換了個話題。
“她昨天夜里有點兒發燒可能是受凍外加情緒大起大落所致吃了些藥,今天早上有所好轉,應該沒什么大礙。”凱瑟琳答道,“別人都沒什么事了。”
“是嗎?你們修女里沒有路老師那樣的治療能力么?”他問。
“有是有,但感冒這種事還是自然痊愈比較好。”凱瑟琳說著看了看時間,“院牧長大人馬上就要帶領全體姐妹晨禱了沒有其他情況我得回去參加。”
“好,我也一起回去…什么時候吃早飯?”
他跟著凱瑟琳穿過隧道返回山腹內。
沒有特殊狀況的修女們全都聚集到修道院里開始每天的晨禱,江禪機他們當然可以不用參加他回來的時候33號她們也起床了。
“今天打算怎么辦?”33號一邊編辮子一邊問道。
今天是最關鍵的一天如果在今天不能勸動院牧長他們就沒有厚著臉皮留下來的理由了,也就意味著此行計劃的徹底失敗。
江禪機也為此事心煩不已,就算昨天夜里沒有登山的小插曲,他恐怕也睡不著。
作為紅葉學院的使者,他丟不丟面子的無所謂,關鍵是沒有光之天使的配合,學校投入建設兩臺對撞機的人力和物力就打了水漂,一旦新對撞機建設停止,梓萱那關他也過不去,人家還眼巴巴地等著拆遷暴富呢。
“沒辦法,該做的咱們都做了,接下來只能等了。”他無奈地攤手。
“等?等什么?”33號停下了編辮子的動作,同一個宿舍房間里的15號也悄悄盯著他。
“等待轉機。”
“什么轉機?你能不能別我問一句你回答一句?”33號不滿。
他搖頭,“我暫時也拿不準,但現在只能把賭注押在轉機上了,沒別的辦法,咱們又不能來硬的,能拖時間盡量拖,一會兒吃早飯盡量多吃一點兒,吃慢一點兒。”
“…你真的不是為了多吃早飯?”33號狐疑道。
“怎么可能?”他澄清道,“可惜咱們這些人里面沒有適合賣萌的,否則佯裝失碎碗盤之類的用來拖時間不錯。”
顯然他有所保留,但當著15號的面,33號也不方便問得太深入。
晨禱的時間還挺長,修女們悠揚的禱告聲像齊聲合唱一樣悅耳。
蕾拉和路易莎也起床了,昨天夜里她們都睡得很舒服,蕾拉對火山溫泉的療養效果贊不絕口,表示自己的皮膚好像都變好了。
22號過來找到他們,她的體力和身體素質是昨天的遇險者里最好的,但神色依然稍顯委頓,談起昨天的雪崩,她心有余悸,同時也很遺憾沒能親眼看到光之天使大發神威。
禱告聲停止后,一位修女過來通知他們去吃早飯。
在餐廳里,修女們坐在長長的長條餐桌兩側,每個人用餐的樣子都很文雅安靜,沒人喧嘩,而坐在主位上的肯定是院牧長,江禪機他們作為客人坐在餐桌一側靠前的位置。
早餐是粗面包、黃油、酸黃瓜、腌蘿卜,牛奶,其中牛奶應該是奶粉沖泡的,畢竟將液體帶上高山實在性價比太低,此外還有某種炸魚,味道不錯,但江禪機認不出魚的種類,聽33號小聲說,她們昨天泡溫泉的時候發現溫泉里游蕩一種外界沒有的小型魚類,應該就是這種魚。
在超凡修女們每天泡澡的溫泉里長大的魚,這魚要是拿出去賣給那些收購紅葉學院女生長襪的二道販子們,怕是一條魚能賣到上萬吧?反正最后是由宅男買單。
江禪機正為自己一口吃下上萬塊錢而心存惋惜,突然聽到主位的院牧長開口問道:“聽說,你昨天夜里去登山了?”
他趕緊擦了擦嘴,答道:“是的,有些失眠,正好仰慕貴山大名已久,有此機會不應錯過。”
“哦?山頂風光如何?”
院牧長神色淡然地用刀叉在面包上抹黃油,并沒有看著他。
江禪機沒有馬上回答,不論是猜的還是光之天使告訴她的,反正她肯定知道如果他登上了山頂,就會在山頂遇到光之天使。
光之天使沒在食堂里,她不需要吃飯,可能還留在冥思大廳里。
“只能說不虛此行。”他謹慎地說道。
“那就好,貴客遠來,敝院生活清苦,本來就沒什么好招待的,深感過意不去,如果自然風光能令貴客滿意,也算是多少彌補我等身為主人的愧疚了。”院牧長欣然說道。
“哪里,院牧長女士您太客氣了…”江禪機裝作沒看見,悶頭繼續吃,打定主意絕不主動提出告辭。
33號她們已經吃飽了,但這種情況…為免尷尬,也只能繼續往嘴里塞了。
嬋姬學姐,在?
江禪機心里一動,“什么事?你最好不是找我閑聊的…”
難道嬋姬學姐不歡迎我找你閑聊?算了,這次不逗嬋姬學姐了,有要緊事,學院長讓我聯系你,有話讓我轉告。
“我在聽。”
學院長說,宗主剛剛聯系了她,說你拜托宗主調查的事有眉目了!
他精神一振,“快說!”
宗主的原話是——在你們昨天降落的機場周圍,發現了疑似莉莉絲的蹤跡!嬋姬學姐,莉莉絲是誰呀?
江禪機沒有回答她,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
在他的計劃中,以凱瑟琳姐妹為誘餌,吸引莉莉絲跟著過來,但假如莉莉絲上當的話,要如何確認她真的跟過來了呢?
所以他只能拜托宗主,因為他知道就像紅葉學院在海外派駐有老師一樣,忍者學院在海外也派駐了很多忍者在刺探情報,忍者們最擅長跟蹤和盯梢,他請宗主在專機降落的機場周圍布置眼線,一旦看到形似莉莉絲的人,就立刻轉告他。
由于突發戰爭,他們預訂降落的機場臨時更改,他一度還擔心忍者們來不及轉移,好在大量飛機滯留在空中,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看來莉莉絲對凱瑟琳姐妹真的很執著,既然她跟來了,事情就好辦了,就讓光之天使拿她祭旗吧。
除了他們幾個磨磨蹭蹭之外,大部分修女們都吃完了早餐陸續離席。
院牧長吃完盤子里的面包,放下刀叉,擦了擦嘴,似乎也吃好了。
“承蒙貴校盛情邀請,然…”
“院牧長女士!”他趕緊打斷道,“實不相瞞,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您!”
“請講。”院牧長一怔——如果有重要的事,為什么不早說?
“您還記得莉莉絲吧?”
此話一出,院牧長的面色立刻蒙上一層嚴霜。
“當然記得,這個惡魔作惡多端,不僅戕害了神的眾多子民,連忠心侍奉神的四位姐妹也慘遭毒手,以極為悲慘的方式死去,她們不應得到這樣的下場。”她恨恨地說道,“可惜這個惡魔至今逍遙法外,每天我都在向神祈禱,希望萬能的他將她送到我面前…”
凱瑟琳愧疚地低頭說道:“是我的無能…”
江禪機不失時機地恭維道:“大概是您的祈禱生效了,我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在附近發現了莉莉絲的蹤跡!”
“你是說真的?”院牧長霍然站起。
33號她們都放下了刀叉。
“真的,嚇死我也不敢跟您開這種玩笑。”江禪機拍著胸膛說道,“消息來源絕對可靠!”
“在哪里?現在領我過去!”
“您先別著急,您知道由于這場意外的戰爭插曲,現在外面的局勢很亂,所以我只知道莉莉絲在附近,但她具體在什么位置,在哪條街哪個房子里,這個我不好說…但是我敢肯定,莉莉絲是跟著凱瑟琳和阿拉貝拉來的,她一直覬覦她們姐妹倆,所以只要凱瑟琳姐妹現身,我認為莉莉絲一定會跟蹤而至。”他解釋道。
院牧長強行按捺著焦躁,重新落座,“你有什么計劃?”
“我們的行程已經事先安排好了,來隱修院向您送信之后,我們要去一趟羅馬尼亞,把同樣是莉莉絲受害者的一個家庭送回他們的國家,不出意外的話,莉莉絲會選擇在荒僻的羅馬尼亞森林里動手,我建議您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等莉莉絲現身時,一舉將這個惡魔送回她該去的地方。”他侃侃而談。
院牧長沉吟不語。
“如果您是擔心自己離開后,隱修院的安全,依我看大可不必,昨天米雪大殺四方的神威恐怕已經悄然流傳出去,足以震懾那些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輩…”江禪機望向33號,“另外忍者學院也愿意幫忙,在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內,派人留意阿勒山周圍的可疑情況,絕不會令修女們受到意外或者軍隊的報復。”
33號硬著頭皮附和道:“是的,本院愿意效勞。”
院牧長思索片刻,終于點頭道:“既然你已經考慮得如此周詳,那我就相信你得計劃,這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惡魔逃掉,給姐妹們報仇。”
江禪機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只要她答應挪窩,干掉莉莉絲之后總不能拂袖而走吧?畢竟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受了別人的恩情就要回報,作為一派之主,院牧長心里不會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