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屬面罩過濾了血液的氣味,血裝在不透明血袋里又被遮蓋了顏色,拉斐在嘗到血液的味道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送到嘴里的是食物,對她的刺激小得多。
梓萱用添加了食鹽和無機鹽的豬血代替人血的辦法,意義遠不止給拉斐找到了替代食物,更重要的是,她發現了吸血鬼渴求人類血肉的根本原因。
在吸血鬼沒有受傷等情況下,也就是她們不需要修復身體的時候,她們的新陳代謝速度只是比普通人稍快一些,而一旦她們身體受傷或者中毒,新陳代謝速度就會急速增高,這種情況下,她們體內食鹽和無機鹽的消耗也會非常大。
她們會本能地渴求富含鹽分的東西來補充體內的消耗,但讓她們直接吃鹽她們肯定拒絕,而人類血肉又是最容易得到的富含鹽分的食物,比人類血肉含鹽更高的動物不容易得到,容易得到的動物體內普遍含鹽量低,再沒有比人類更合適的目標了。
只有實在找不到人類的時候,吸血鬼們才會勉強用動物的血肉充饑,雖然動物血肉里含鹽量低,但總好過餓肚子。
拉斐以前在實驗室里抗拒動物血的原因,是她明明看到周圍全是人,卻讓她喝動物血,她本能的抗拒,豬血里加了重鹽之后她就分辨不清了。
梓萱可以用加料豬血代替人血,肉的問題卻暫時沒辦法解決,哪怕研制出以假亂真的人類血肉也不行,因為拉斐戴上了面罩,這個面罩是連下巴都包上了,這就意味著她的嘴張不了太大,不能咀嚼肉類,只能喝血,或者流質食物,想靠喝血填飽肚子比較有難度…但并非沒法解決,把豬血濃縮做成果凍狀,然后再添加一些無色無味的高熱量食物說不定也可行。
其實光喝血不吃肉也是一件好事,拉斐喝進去的豬血里有熱量、有鹽分、有水分,人體所需的一切營養都有了,因為沒有消化后的食物殘渣,所以不需要排泄,水分代謝后以汗液的形式排出…除了形象有些嚇人之外,拉斐已經成了真正意義上不用拉屎的小仙女。
否則尚沒有恢復基本神智的她難道要每天拉在褲子里?誰給她擦屁股換尿布啊?
吃、喝、拉、撒的問題被濃縮成一個“喝”字,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22號裝扮成濕婆真是渾身別扭,尤其是頭上的假發,像是頂著一個水壺那么沉重,只盼趕緊完事然后卸妝。她見拉斐不再抗拒江禪機給她喂食,又趁拉斐低著頭,向外面招了招手,意思是讓其他人也進來,然后依樣畫葫蘆,讓拉斐接受更多人的喂食,否則如果江禪機不在的時候怎么辦?
盡管拉斐在22號面前表現得相當順從,但大家的心里還是有些忐忑,尤其是不想進入狹窄的容器內,否則萬一拉斐突然發狂,想跑都無處可逃。
江禪機能理解大家的擔心,等把拉斐從容器里釋放出來,再讓她接受更多人的喂食也不晚,但學校內肯定不是合適的釋放地點,反正離奔赴阿勒山還有幾天,在這幾天里找個時間將拉斐裝在籠子里帶去附近的山上并釋放吧。
他跟22號一邊比劃手勢一邊交換眼色,與22號達成默契,然后由22號先退出容器。
22號后退的時候,拉斐用膝蓋跪行想跟上22號,被22號堅決制止,往地上一指,讓她留在原地。
拉斐眼巴巴地目送著22號離開容器,等22號的身影消失后,她眼神中滿是高潮過后的悵然與空虛。
22號藏在外面,江禪機又單獨喂了拉斐兩袋血,拉斐似是把他當成濕婆指定的代言人,同樣很順從,而且每次喝血時的刺激反應也越來越小,還低頭聞了聞他的手——他希望這是在記住他的氣味,而不是在確定他體內的含鹽量。
喂完血,江禪機也后退著離開容器,肚子沒吃飽但已經不餓了的拉斐比剛才更安靜了。
“真不容易。”
22號卸完妝,拎著裝有道具的袋子回來,對江禪機說道:“我這輩子偽裝成了無數人,唯獨偽裝成神還是頭一次,如果以后哪天我遭報應了,絕對不會放過你!”
江禪機才不信什么報應不報應的,自古以來都是殺人放火金腰帶,哪有什么報應?再說如果學院長是正確的,那么所謂的神,也只不過是幾千年前的超凡者而已,也只是人類而已,人死如燈滅,怎么可能報應到幾千年后的人。
“我還有事,去樓下改進單目紅外鏡了。”梓萱見這邊暫時沒自己的事了,想念樓下的零食,借故告辭。
“我在這里多留一會兒,多陪陪拉斐。”阿拉貝拉說道。
拉斐能有重見天日的希望,多虧阿拉貝拉打下的基礎,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沒有她這么多天持之以恒的努力,22號扮演的濕婆也不會有這么立竿見影的效果,阿拉貝拉沒有爭功,但大家都明白。
其他人沒必要繼續留在這里,跟阿拉貝拉告辭后,打算坐電梯回到一樓。
“還有一件事。”
在電梯口,33號一臉神秘和興奮,看了看周圍沒人,向大家述說了宗主安排給她和22號的任務,并且小心翼翼地拿出宗主的信封給大家過目。
“哇!太好了!這下嬋姬肯定會馬到功成!”千央高興地小聲歡呼,“看不出來宗主還挺會助攻的嘛!”
“學院長暫時還沒有指定讓我去。”江禪機糾正道,他可不想讓大家產生過高的期待。
“肯定會派你去的,否則怎么會把你留下并單獨告訴你這件事?”千央撇嘴,“看來你以后就是學院長面前的紅人了,茍富貴,勿相忘啊!”
昨天發生的事已經由梓萱在昨天夜里就發信息告訴了小穗、千央、奧羅拉她們幾人,細節方面沒講得太細,畢竟打字說明不太方便和形象,但她們都聽說了學院長要派使者隨同凱瑟琳姐妹一起奔赴阿勒山的事,然后今天吃早飯時又給她們補充了一些細節。
她們和其他人第一次聽江禪機轉述時一樣,都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而聽說江禪機可能作為紅葉學院與隱修院交涉的使者,都為他感到興奮,同時也有一些常人都會有的羨慕。
尤其是奧羅拉,眼見這個學妹已經有后來居上之勢,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首先江禪機跟她不是一屆的,不會威脅到她首席畢業生的榮譽,其次自從知道了“通道”的存在,榮譽什么的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
“我要說的不止這件事。”33號補充道,“剛才你們喂食拉斐的時候,我想到一個問題,現在有你們學校和我們學院聯名請院牧長出山,按理說應該已經比較穩妥了,但終究不能百分百保證成功,這件事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說著,她看了一眼凱瑟琳,當著凱瑟琳的面,她不能說“如果這樣院牧長還不同意就太不識抬舉了”之類的話。
凱瑟琳則不便評論,她內心之中很希望院牧長出山,但她不敢做出承諾和保證。
大家點頭認同,等待33號的下文。
“所以,如果雙保險還不太保險,那么加個三保險如何?”33號提議道。
“三保險?”小穗納悶。
33號往樓下指了指,“路易莎。”
大家恍然。
世界上就那么幾個大型超凡者組織,現在紅葉學院和忍者學院已經聯名相邀,如果再能得到巫術部族的支持…三大組織聯名,就算院牧長再怎么卓爾不群,心里多少也得有些壓力吧?
“你的意思是…請路易莎去向巫術部族的酋長懇求加入咱們的聯名行動?”小穗問道。
“這個倒不至于。”33號搖頭,“我說句可能不太中聽的話,她們酋長未必懂英文吧?當地土語都不一定有文字,怎么寫?再說她們部族深藏雨林之中,抵達那里再回來都很費時間。我的意思是,只要讓路易莎跟著一起去,然后向院牧長介紹一下她的身份,其他的都不用說,這樣也許院牧長就會以為…你們懂的。”
“我去下廁所。”凱瑟琳干咳一聲,33號的提議差不多是在欺瞞院牧長,她要不想當場翻臉的話,就只能裝聽不到。
其他人稍微尷尬地目送凱瑟琳離開。
33號的提議就是讓院牧長產生誤會,以為路易莎既然一起來了,就代表巫術部族也站在紅葉學院和忍者學院的立場上,一并向她提出出山的邀請。
嚴格來說這也不算是欺瞞,而是有意誤導,耍了個小小的心眼兒,不過客觀而言確實能增加此行的勝算,哪怕只有一點點,即使以后被院牧長察覺,看在他們還是半大孩子的份上,也許不會太過計較。
“但是蕾拉總和路易莎形影不離…”奧羅拉皺眉道。
“所以這就是一個取舍的問題了。”33號承認,“有利必有弊,我也只是有這么個想法,說出來讓大家商量一下。”
大家頗有左右為難之感。
“這件事先放在一邊,我也有個想法。”江禪機見凱瑟琳從廁所出來了,猶豫著要不要過來,于是向她招招手,意思是他們已經不再討論剛才的問題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次33號你們,還有本校的使者,都會乘坐學校的專機飛去飛回,專機的安全性可以得到保證,不用擔心被莉莉絲悄悄潛入…但是,放任她一直逍遙法外,始終是一個巨大的隱患。”他說道。
這點大家全都一致同意,以往千央和小穗暑假寒假總會全家出國避暑避寒,而這個暑假不僅千央和小穗自己哪都沒去,還極力說服家人朋友也不要坐飛機出行,但又不能說明原因,經常急得焦頭爛額。
“莉莉絲的目標是凱瑟琳和阿拉貝拉,只要不達成目的,她就不會放棄…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你們也有這樣的感覺吧?”他對凱瑟琳說道。
何止是有這種感覺,凱瑟琳從小時候開始,就一直活在莉莉絲的陰影下,沒人比她更迫切地想一勞永逸地解決莉莉絲,為父母和死去的修女姐妹們復仇,為此她愿意付出幾乎任何代價。
“羅恩和他的同伴家人要返回羅馬尼亞,反正也是歐洲,離阿勒山不算太遠,咱們可以順道把他們送過去,并不是為了僅僅幫他們省幾張機票錢,而是試試能不能借此把莉莉絲引出來,她不敢在城市這種人煙稠密的地方動手,可能是怕暴露自己,也怕局面失控,但如果她知道你們要重返羅馬尼亞,說不定會搭乘另一架飛機尾隨而至,伺機向你們下手,而咱們則趁機跟她決一死戰。”
他的陳述告一段落,凱瑟琳不假思索地點頭,“只要能殺掉那個惡魔,我怎么都可以,但我不想把你們和妹妹卷入危險之中…”
很顯然,江禪機的計劃是讓她和妹妹當誘餌,引莉莉絲出來,但在她心目中,世上僅存的血脈相連的妹妹是最重要的,復仇可以等,反正已經等了這么多年。
“我還沒說完。”江禪機繼續說道,“注意哦,我的意思并不是咱們先送羅恩他們,再去隱修院,而是反過來,先去隱修院,用這個理由說服院牧長同咱們一起出山,因為我覺得院牧長也很痛恨殺死四名修女的莉莉絲,然后再去羅馬尼亞…若是成功地說服院牧長,只要院牧長出手,區區莉莉絲恐怕只是小菜一碟。”
凱瑟琳恍然,院牧長肯定是痛恨莉莉絲的,若非莉莉絲擅長長期蟄伏且神出鬼沒,院牧長早就親自出馬為姐妹們復仇了。
江禪機等著她對這個計劃的評價,如果她不同意,誰也不能勉強她。
思索片刻,她點頭,“如果能確定引出莉莉絲,我覺得院牧長大人同意出山除魔的可能性非常高。”
“行,事在人為,還剩下幾天,咱們就朝這個方向努力吧。”江禪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