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22號,其他人也嚇了一跳。
江禪機基本算是個無神論者,但承認世界上有暫時用無法科學解釋的東西,在他看來,假扮濕婆可能跟在電視劇或者電影里扮演濕婆差不多吧,拍西游記的時候不是連玉皇大帝和如來佛祖都有人演么,也沒犯什么忌諱。
其他人有些難以接受,雖然她們不是婆羅門教的信徒,但再怎么說濕婆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幾乎是一教之中的至高神,在現實中偽裝成一個神來發號施令,這…果然是個餿主意。
拉斐能在一定程度上脫離吸血鬼本能的控制,一是源于阿拉貝拉孜孜不倦的引導和喚醒,二是源于她自身擁有的堅定信仰,如果正常人的神智是10,那么拉斐現在頂多也就是1或者2,處于渾渾噩噩的狀態,治重病要用猛藥,只有如五雷轟頂一樣的強大刺激,才有機會激活她麻木的神經。
常人在現實中看到濕婆,就算與神話中的形象再接近,第一反應也是假的、有人裝扮的,但正因為拉斐的神智渾渾噩噩,反而沒有足夠的分辨力。
“就算如此,但我以前可從沒偽裝成神啊…”22號頗感棘手,“任何一個神的形象都有很多版本,而且神的形象與正常人相差較大…”
“不用很精確,反正拉斐生活在海邊小漁村,對濕婆的形象也沒有特別準確的印象,差不多就行了。”江禪機勸道,“重點是說話的語氣,要足夠威嚴、頤指氣使、目中無人、屌屌的那種感覺。”
“…你信不信迦梨或者梅一白聽到你這話,會從墳墓里蹦出來把你掐死?”33號無語。
“她們活著的時候都沒把我掐死,死了還能有這本事?”他只怕活人,從不怕死人。
22號從網上搜索到濕婆的圖片,觀摩一會兒之后,覺得難度尚可,不過大部分圖片都是袒露胸部的形象,好不容易找到一張上身穿著衣服的,又是那種南亞特色的服裝,另外還有一頭令人羨慕的發量…因此重點是定制一身衣服和假發,額頭上的第三只眼可以通過東亞四大邪術之化妝術來解決。
“你們休息吧,我出去一趟。”22號嘆了口氣,“凈會給我找事!還好你沒讓我偽裝濕婆的兒子象頭神伽內什,否則我也只能敬謝不敏了。”
“加油!拜托了!”江禪機也只能口頭助威了。
22號離開之后,33號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306房間的方向,說道:“讓15號自己待著真的沒問題么?”
“放寬心吧,15號想跑的話,就算沒有趙曼營救,咱們幾個也留不住她。”他安慰道,“你得代入15號的心境去思考,換成是你,策劃了這么久的重大計劃功敗垂成,恐怕整個人都得頹廢一陣子,她能跑得了一時,能跑得了一世么?你看那些逃犯,有幾個能堅持逃亡十年以上的?最后還是頂不住心理壓力而選擇自首。15號逃跑的話,她面對的是世界上最無孔不入的追捕者,她一生將再也沒有安寧的日子…如果我是她,我寧愿等宗主的制裁落地再決定行止。”
33號無奈,木已成舟,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你這么說,萬一她要是跑了,我就把你的話原封不動轉告給宗主大人,就說我是聽信了你的鬼話才讓她跑掉的。”
江禪機的勸慰還是有效果的,33號多少釋懷了一些,向大家問道:“有人去洗澡嗎?”
其他人紛紛響應,不知道為啥,女生總是熱衷于一起做事。
“你不去洗澡嗎?”凱瑟琳問道。
“你們先去吧,總得有人留下來看著15號啊,就算是做做樣子也好。”江禪機忙說,“否則大家都走了,豈不是相當于放縱她逃跑?我等你們回來之后再去洗澡就行了。”
她們一聽也有道理,反正凱瑟琳肯定得跟妹妹一起去,否則妹妹可能在澡堂里滑倒受傷。
按照江禪機的經驗,女生們一起去洗澡很耗時間,誰洗完了也不會先走,你等我,我等你,沒有一兩個小時不可能回來。
現在是傍晚,等她們洗回來就入夜了,而且她們可能在外面吃了東西才回來,他不想跟她們一起洗澡,只想跟她們一起吃東西,現在只能希望她們能給他帶些食物回來當晚飯。
等她們拿著毛巾臉盆換洗衣物離開后,江禪機知道,如果趙曼就在附近的話,這是她最好的動手機會了,如果換成他是趙曼,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趙曼在附近么?”他低聲問道。
房間里沒有別人,他又不可能自言自語,肯定是在跟魷魚須說話。
魷魚須沒有回應他,也許是因為當趙曼隱身時,連它也找不到她的蹤跡,他正要換個方式再問,耳中突然聽到一個女聲說道:“誰?誰在叫我?”
聲音之近,仿佛就在耳畔響起…不,比那還要近!
江禪機大驚,冷汗都冒出來了,用最快的速度猛地轉身,同時膽戰心驚地等待后頸即將挨上的一記重擊。
然而等他轉過身體,卻發現背后空無一物,根本沒有趙曼的人影,連個鬼影都沒有。
難道是趙曼趁他轉身的時候又轉到他身后了?
他再轉身,還是沒有。
再轉身也沒意義,總不能無限套娃吧?
臥槽?鬧鬼了?
他驚疑交加之際,又聽到女聲說道:“你是誰?聽你的聲音有些耳熟,這是哪里?”
這個聲音確實像是趙曼的聲音,帶著一點點鄰省的地方口音,特點很鮮明。
江禪機腦門上冒出問號,這就不對了,明明是趙曼處于隱身狀態,怎么趙曼說的像是他處在隱身狀態、她看不見他似的?
他慢慢退到墻根,巴掌大的屋子里沒有任何一個人影,探頭向窗外看了看,房東大嬸正站在樓下跟羅恩講話,于是他喊道:“房東大嬸!看得見我嗎?”
房東大嬸黑著臉抬起頭,向他揮了揮碩大的拳頭作為回答。
他訕訕地縮回腦袋,還以為自己覺醒了不得了的能力,可以逃房租的那種…
怪了,趙曼是在哪兒說話呢?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又聽趙曼說道:“你怎么不說話了?這到底是哪里?你為什么帶我來這里?”
這是什么鬼話?說得好像他綁架了她似的…
“呀!”
趙曼一聲驚叫,“湖…湖里有…有怪物!”
湖里?
江禪機愣了一下,隨即心里一頓臥槽,緊緊閉上眼睛,思維回到那片大湖與山谷的上空。
山谷早已生機勃勃,綠水青山,湖岸遍布五彩繽紛的野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不過沒有任何的動物,連一只蚊子或者蒼蠅都沒有。
然而此時,湖岸邊卻多了一位有些熟悉的少女,她雙眼瞪得老大,死死盯著湖心翻騰的黑影,顫抖著步步后退。
這位少女正是趙曼,絕對不會有錯。
可…可趙曼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這片湖泊與山谷按理說應該是某種介于真實與虛擬之間的存在,說它真實,是因為它映射著他的身體,包括骨骼、肌肉與臟器,環境的變化能夠反應到他的身體上;說它虛擬,是因為他的身體內部并不存在這片空間,應該是魷魚須創造出來的某種虛擬世界。
但趙曼的能力就算再屌,也不可能鉆進這片不存在的虛擬空間里去啊!
難道…
如此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既然發生了,就一定有個解釋,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難道這個“趙曼”也是虛擬的?
他想起在洼地里的時候,面對趙曼從身后的偷襲,魷魚須纏住了她的腦袋,就在他擔心它會不會殺死她時,過了幾秒它就松開了她,似乎沒有對她做任何事,但魷魚須作為一個以魷魚須文明的偉大復興為己任的魚工智能,不可能大費周章做沒意義的事,那么它肯定做了什么,只是他沒有意識到。
當時情況緊急,宗主又近在咫尺,沒有他提問的機會,后來發生了那么多事,他就把這件事放下了。
將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徹底虛擬化,這是人類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連想都不敢想的事,身體的虛擬化倒在其次,主要是人的大腦太復雜了,人腦中上百億個神經元胞體就像是一個擁有上百億顆恒星的宇宙,想完美模擬其運行需要天文數字般的計算能力和存儲能力,在可預見的未來里,人類是肯定做不到的…如果梓萱這樣的超凡者專注于這方面潛心研究十幾年也許有可能,但像這樣的工程不是一己之力能做到的,即使她搞清了理論方面的事,依然要受制于人類計算機的發展水平。
人類文明做不到的事,對魷魚須文明可能是小菜一碟,甚至連小菜都算不上,可能就像呼吸喝水一樣稀松平常,因為漂流瓶里記載著整個魷魚須種群的記憶,有這么恐怖的存儲能力,模擬區區一個人類只是殺雞用牛刀。
“別害怕,它不會傷害你。”
他沒有張嘴,而是在心里默念,通過意識向趙曼說道。
趙曼依然在不斷后退,顯然沒有相信他,這也不怪她,換成別人處在她的境地,不遠處的湖里有一只巨型怪物,恐怕也會懷疑人生。
“你…你到底在哪?是人是鬼?”她驚慌地仰頭盯著天空,因為在她聽來,他的聲音是從天空傳來的。
“能暫時給我一個身體么?”他又說道。
“什么?”她沒明白,因為他并不是在跟她說話。
瞬間,他飄在空中的意識像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揪住猛然下拉,一晃神的工夫,他就也身處那片山谷之中,站在趙曼的身后,被沒膝的野花野草包圍。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與他自己的手別無二致,包括他的身體和腿腳,還有衣服,都跟現實里身處出租公寓樓里的他沒有任何區別。
這是魷魚須給他創造了一個虛擬身體,以前這么做沒有意義,還不如讓他的思維自由飄蕩來得方便,但現在有其必要性。
空氣異常清新,是那種亙古以來無人踏足此處的清新,每一口空氣都不曾被人呼吸過。
來自湖面的涼風習習,周圍花香陣陣,野草被風吹得如同麥浪般起伏,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田園風光。
他揪了一根草莖折斷,綠色的帶有泥土氣息的汁液沾到了他的手指上,而他的鞋底也沾到了濕潤的泥土。
這個世界極端兩極分化,真實之處真實得一逼,而不真實之處又假得一逼,比如湖里翻騰的那條超巨型魷魚,又比如一只蟲子都沒有的土壤,一只鳥都沒有的天空。
魷魚須想的話,完全可以把這里做成以假真的世界,但一來沒有必要,二來它可能有其他的想法。
“我在你身后。”他說道。
趙曼聽出聲音來自于后方,驚懼地轉身,看到了他。
“果然是你!我聽聲音就感覺可能是你!”看清他的樣子之后,她咬牙切齒地指著他,“你要干什么?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弄到這里來是何居心?優奈在哪里?”
“先別忙,我會慢慢回答你,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醒來之前最后一個記憶是什么?”他問道。
她頭疼似的抱著腦袋,仔細想了想,“洼地…對了!我在洼地里,我看到你找到宗主,正想從背后打暈你,然后…然后…”
“然后再一睜眼就到了這里?”他問。
“你怎么知道的?就是你搞的鬼對吧!”趙曼疾言厲色地喝道。
江禪機終于確認他猜的沒錯,這是一個虛擬的趙曼,跟現實里的趙曼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她的記憶只到洼地里被打暈為止,而現實中的趙曼大概還在琢磨怎么營救15號。
盡管她是虛擬的,但他相信以魷魚須的技術水平,她的記憶、人格、思維方式、說話方式都與現實中的趙曼完全一樣。
不,她就是趙曼,身處虛擬空間的趙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