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他們走出會議室,學院長吐露的信息量太大,他們的思維和情緒還沉浸在前塵往事之中,再看外面的現實世界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待在外面的老師把他們昨天上交的手機發回給各人,并且告訴他們可以自由離開學校了,校方的態度是讓他們自己決定是否保密,并不強迫…說不定如果從他們口中泄密的話,校方反而會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吧。
33號一出門就急匆匆地想往校醫院跑,但被22號拉住了。
“有誰想去校醫院?”22號問。
“我要去一趟。”江禪機說道。
其他人現在也沒什么事,即使她們中的一些人跟李慕勤或者宗主沒有打過交道,也很好奇那兩個人目前的狀況,尤其是前者,從那么可怕的爆炸中幸存下來,大家都想看看她傷勢如何。
22號一看這么多人都想去,頓時放松了一些,只要能把15號送到宗主面前,她的責任大概就解脫了。
一行人從禮堂改道去校醫院。
小穗和千央嘰嘰喳喳地低聲談論著先驅者前輩們的勇氣,言辭之間很是憧憬。
蕾拉冷哼一聲,譏諷道:“難道你們還真信了?”
這下小穗和千央都不愛聽了,因為她們已經將先驅者前輩們視為英雄,蕾拉的語氣帶有明顯的不敬,而且這也是在質疑學院長的人品。
奧羅拉皺眉,也很不滿地說道:“你要一直跟我們到哪里?學院長沒有把你趕出去,讓你留下來旁聽,是學院長的大度,你現在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眼看要吵起來,這種大庭廣眾的,周圍還有學生和老師來來往往,影響不好,江禪機趕緊插言道:“你倒是說說你哪里不信?空口白牙的說句不信,怪不得別人懟你。”
“很簡單,你們對學院長說的每個字都深信不疑,不僅如此,還額外腦補了不少。”蕾拉面無懼色,甩著紅頭發說道:“她們很有勇氣不假,但你們學院長可沒說她們大公無私,進入‘通道’完全不摻雜任何一點私心吧?”
“什么意思?”他追問。
“這還用明說?你以為她們能站在全校所有學生的頂點,憑的是她們的無私奉獻?才不是,她們能強到那種程度,首先是因為她們想變強,那么她們進入源能密度更高的另一側讓自己變得更強,這很難理解么?”
蕾拉的話不太中聽,但不可否認有幾分道理,先驅者們能站上全校學生的頂點,不是因為她們的思想境界有多高,而是因為她們實力最強,實力才是硬道理。光靠天賦也許能成為TOP3,但想超越其他所有學生成為首席畢業生,首先得有一顆想不斷變強的心。
“變強的意義并不只是變強本身,對于超凡者而言,越強大就越能延長青春,理論上還能延長壽命,看看你們學院長那張凍齡的臉蛋就知道了,哪個女生會拒絕更長的青春?”蕾拉冷笑道,“也許‘通道’另一側確實很危險,但那些先驅者一去不返,恐怕并不是因為她們全死了,而是因為她們不想回來,起碼她們中的一部分人肯定有這樣的想法。”
蕾拉這番分析來自她的以己度人,因為如果她的實力到了那種程度,她恐怕也會富貴險中求,成為英雄的同時順手讓自己得到好處。
怎么說呢…要是一口斷定她在信口雌黃,那就有失偏頗,說不定真的有人有類似的想法,但也不能全盤否認先驅者們的勇氣。
千央嘴里沒再說什么,心里稍微有些想法,她趁別人不注意,悄悄摸了摸自己沒有一絲皺紋的光滑臉蛋。
像她這樣風華正茂的青春少女,根本沒考慮過自己年紀大了會怎么樣,仿佛歲月會永遠停留在十六七歲的美好時光…
但事實并非如此,任何人都會變老,再好的保養也沒用,皺紋和色斑總有一天會悄悄爬上她的臉頰,總有一天她的身體會不再輕盈,總有一天她會被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年輕的女孩子在背后譏笑為黃臉婆。
她以前就知道超凡者擁有更長的青春,但僅限于知道而已,完全沒考慮到自己身上。
家長對孩子說,你總打游戲,學習成績不好,以后找不到好工作,有幾個孩子會真的因此而害怕呢?在孩子的腦海里,找工作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久到仿佛是遠在生命的盡頭,根本不需要在意,以后學習時間還多的是,而游戲的快樂是此時就能擁有的。
千央以前也是這樣——越強大的超凡者能擁有越長的青春?哦,行吧,但我不需要啊,我現在就擁有青春,等我快變老的時候再說吧,讓我現在先好好享受青春。
蕾拉的話給她很深的觸動,想到學院長那張像是大學剛畢業不久的臉,她以前覺得自己稍微努努力,到時候也能擁有,但是…醒醒吧,她現在知道李慕勤老師有多強,而學院長的強大她甚至還沒有感受過。
她悄悄看了看奧羅拉的側臉,難道奧羅拉一直以來這么努力,其實也包含了類似的原因?
早知道她也覺醒22號那種能力就好了…
她拉住小穗的手,悄聲說道:“小穗,明天開始一起努力訓練吧。”
小穗一愣,不過按照以往的經驗,千央宣稱要努力訓練的認真程度跟很多女生宣稱要明天開始減肥的認真程度差不多,所以她嗯了一聲,沒怎么往心里去,以為千央又是三分鐘熱度。
不過小穗沒想到的是,這次千央是認真的,千央可以不在乎實力,但她在乎自己的臉。
蕾拉也沒想到,她一番舉世皆醉我獨醒的言辭本來只是想裝逼,結果竟然刺激到了千央奮發圖強。
33號沒參與他們的談話,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還總嫌他們走得太慢。
江禪機快走幾步來到她旁邊,低聲問道:“15號在你們大本營的同伙,現在怎么樣了?”
“沒怎么樣,還在死撐吧,你問這個干什么?”33號反問。
“倒也沒什么…我是擔心如果宗主安然返回你們大本營,她們得知消息之后,會不會想不開?”他又問。
“想不開?”
“就是跟電影里演的那樣,一言不合就畏罪…”他作勢用手掌在自己肚子上劃拉了幾下。
“你是說切腹自盡?”33號總算聽明白了。
他點頭,因為他覺得15號自己確實折磨過宗主,但15號的同伙沒有直接傷害到任何人,再怎么樣也罪不至死。現在正是需要齊心協力對抗“通道”的時候,任何一份力量都有用,就這么放棄生命太可惜了。尤其是宗主未必會判她們死刑,如果她們只是為了逃避責罰而選擇自盡,那就太不值得了。
換成別人,他不會有這樣的擔心,絕大部分人都知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但忍者們的思想比較走極端,不能用常理揣度。
“呵”
33號沒來得及回答,倒是15號笑起來。
“你笑什么?等見到宗主大人,我看你還能不能笑出來!”33號發狠。
15號沒理她,“多謝關心,不過你可能誤會了,你可能看多了現在流行的動漫和影視,以為忍者是個很時髦、很炫酷的職業,炫酷到受了屈辱就要切腹自盡以挽回名譽…”
“不是么?”江禪機好奇地問道。
“當然不是,忍者自古以來就是很低賤的職業,你以為什么人都能切腹的?只有武士階層才有權用切腹的方式來挽回名譽,忍者切腹屬于僭越行為。”15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我的同伴不會自盡。”
“好吧…”
江禪機確實是誤會了,也確實如15號指出的那樣,受到了現代動漫和影視的影響,畢竟他又不是鄰國人,怎么可能懂得那么詳細?
不過這年頭,就連鄰國人也未必會懂,像33號就聽得一臉懵逼,她從小生活在與世隔絕的孤兒院,長大后沒有刻意了解過忍者的傳統。
22號也不懂,她擅長隱藏臉色,所以沒有顯露出來,她在進入忍者學院之前只是一名很普通的追求顏值的少女,進入忍者訓練營之后也沒人專門講這種傳統。
“不管怎么樣,自殺總是不好的…趕快換個話題吧!”千央不敢聽下去了,她腦海里已經開始浮現切腹的恐怖畫面了。
凱瑟琳認同地點頭,她的教義里也是嚴禁自殺的。
其實也不用刻意換話題,因為校醫院已經快到了。
平時的校醫院就夠冷清了,假期的校醫院更是門可羅雀,江禪機他們一行人走進一樓大堂,為這個過于冷清的校醫院帶來生氣。
一樓的接待臺只有兩位護士在值班,小穗走過去,向她們表示自己這些人是來探視的。
護士看到他們人數這么多,很是為難,向路惟靜打電話請示——平時無所謂,今天樓上的病房里還住著一位特殊人物——忍者學院的宗主。
在護士打電話的期間,江禪機他們在大堂里等著。
和很多醫院一樣,一樓有供病人休息的區域,墻壁上還掛著大屏幕電視。
電視上的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
“下面是一條本臺剛剛收到的消息。”
“喂?路醫生?”
“…宣稱,該國于今日早些時候在沙漠里成功進行了一次核試驗。”
“據悉,這已經是該國在今年內進行的第二次核試驗。”
護士的說話聲令江禪機沒有聽清楚是哪個國家作為主語,不過無所謂,反正跟他沒什么關系。
“聯合國安理會剛剛召開緊急會議,對此表示強烈的譴責。”
千央湊過來也看著電視,“這些國家有病嗎?好好活著不好嗎?”
小穗附和道:“是呀,而且聽這意思,好像還不是地下核試驗呢。”
“有什么區別嗎?”千央問。
“當然有區別嘍,地面的核試驗會給那一片地區造成嚴重的核污染啊,很多沙子都會沾染到核輻射,幾年之內都沒有任何生物能活下來…小強可能除外。”小穗半開玩笑地說道。
千央面露惡心,“隨便吧,反正只要風別把沙子刮到咱們這里就好…不過小穗懂得真多,好厲害!”
“一般啦,常識而已。”小穗嘿嘿地笑著,“不過我很納悶,為什么安理會只是譴責而不是制裁呢?通常來說這種挑釁核大國權威的行為不都是會被制裁到死么?
千央顯然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千央也沒指望她能回答。
15號盯著新聞畫面,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最后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除了小穗和千央出于等待的無聊而半開玩笑地討論這個問題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在意這條新聞,僅僅是隨便看了看。
“路醫生讓你們上去。”護士結束了通話,“另外請不要大聲喧嘩。”
小穗和千央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大聲說話了。
江禪機他們人多,一架電梯裝不下,干脆選擇步行上樓。
來到三樓,路惟靜雙手插在兜里正等在病房門口。
她知道33號她們的來意,直接指了指身邊的病房,“宗主在這間病房,不過她剛剛又睡著了,要不要我幫你們叫醒她?”
千央對這間她曾經住過的病房印象深刻,33號也是如此。
寬大的長條玻璃令探視者和醫護人員站在走廊里就可以看到病房里的狀況,當然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拉上窗簾遮擋。
宗主躺在千央和33號曾經躺過的那張病床上,她換上了病號服,依然戴著忍者面罩,因此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可以看出她是很放松地躺著,身體陷入柔軟的床墊里。
她的左手正在打點滴。
和其他忍者一樣,宗主由于整日穿著全套忍者服,皮膚很白。
“營養素。”路惟靜解釋道,“光靠吃東西恢復起來比較慢,營養還要經過消化系統的轉化吸收,不如直接注射營養。”
33號鄭重地向路惟靜鞠躬,表達對她的感謝,不僅是感謝對宗主的照料,還有感謝對宗主的尊重,沒有取下宗主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