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禪機為了打消陳依依的胡思亂想,只能用最果決的語氣和最堅定的態度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
顯然,他的想法通過話語傳遞給了陳依依。
只不過,他這種旁若無人的言辭令遠遠跟在他們身后的33號也收獲了意外之喜。
她看到他原本空蕩蕩的身邊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繼而變得清晰,出現了一位少女的形體。
之前他察覺到有忍者跟蹤,說話時總是刻意避免表現得像是在跟空氣交談,比如跟梓萱說話時他會看著梓萱,但跟陳依依說話時,他總是目視前方,嘴唇微動——這是跟歐陽彩月打交道時收獲的教訓。
他本意是不想把陳依依卷進來,豈料他這種說話的方式令她產生了誤會,以為他厭煩她、厭煩跟她講話,甚至不愿意正視她…
他部分成功了,在相當程度上迷惑了33號,但剛才的一番激烈言辭令他前功盡棄。
不過這也沒辦法,他不想讓陳依依繼續鉆牛角尖,否則她整個人只會深深陷入自卑和自我懷疑之中,重新合上好不容易才稍微敞開的心扉…相比于此,讓她被超凡忍者看到,也沒什么大不了吧?
直到現在,他依然不確定忍者跟蹤的是她而不是他,也不認為忍者跟蹤她是有什么特別大的事。
陳依依的表情像是快哭出來了。
長期被父母冷落和虐待的孩子,大概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心理問題,比如自卑內向,面對別人的視線和無意之言可能會反應過度,輕易否定自己的價值,發展到后來甚至可能有自殘和自殺傾向,因為不覺得被人需要,不覺得自己有活著的意義,于是尋求解脫。
“依依,你說小穗學姐會照顧人,沒錯,但正因為有人需要被照顧,才會顯出小穗學姐的閃光點;你說千央很堅強,也沒錯,但她以前應該不是這樣,她是歷經磨難才變得堅強;至于付蘇學妹的開朗和奧羅拉學姐的自信…也許她們的開朗與自信都是表面上的,實則她們是將不開心的事都憋在心里,只讓人們看到她們開朗與自信的一面。”
江禪機顛沛流離的日子里見過太多人和事,愈發覺得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完美,看似和睦的家庭,背后可能同床異夢,看似完美強大的人,也許有著支離破碎的內心…人們往往只把好的一面展示出來,就像是很多人發的朋友圈總是云淡風輕充滿正能量,實際的生活卻是一坨屎。
比如說奧羅拉,他一直覺得她太完美了,完美到近乎虛假的程度——真的有人發自內心地熱愛學習么?
也許有,如果是寒門子弟有可能,但一個家里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的人,還那么近乎自虐般的上進,這就有些不太現實了,所以他猜測她并不是發自內心地要變得完美,而是她不得不如此。
“依依你不需要跟其他人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之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存在意義,誰也代替不了誰,你代替不了小穗和奧羅拉,小穗和奧羅拉再優秀也代替不了你,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的鼓勵像是令陳依依心里堵塞的水壩終于成功地泄洪,否則她心里的郁積繼續積累下去,遲早會令水壩崩潰。
她已經失去了父母,現在只剩下聊聊無幾的朋友,而江禪機是她最重視的朋友,如果連他也覺得她無趣而選擇跟別人一起玩,那她真不知道要如何自處了。
她跟著他認識了越多同學,就愈發覺得大家都很優秀,每當跟大家相處時,她都會很局促,尤其是感覺到大家為了不冷落她而刻意將她帶進話題的時候,就像是在憐憫她。
相比之下,江禪機有時候也會沒話找話,但他是自言自語,隨便講著過去經歷的事,即使她一言不發也沒關系,令她感覺很舒服,沒有心理負擔。
她緊咬下唇點了點頭,“我會努力做到的。”
“不用努力也沒關系,重要的是順其自然,努力就會有負擔,順其自然就好。”他說道,“放下負擔,輕裝前行,不用特意想什么,不用給自己壓力。”
她又點頭。
兩人沉默著往前走了一段路,心里各自在想事情。
江禪機想的是剛才自己說的話有沒有疏漏或者會引起誤會的地方,畢竟陳依依很敏感,容易多想,而陳依依想的是…能認識他真是太好了。
“對了。”陳依依側頭問道:“如果不是因為我,那你是因為什么而有心事?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么?”
江禪機一驚,他光顧著安慰她了,竟然暫時忘了身后跟蹤的忍者。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過去,什么都沒有,但他知道忍者還在跟著。
他對陳依依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咱們去稍微安靜一些的地方再說。”
他們兩個并肩戰斗好幾次了,彼此能領會對方的眼神,陳依依看出他的眼神像是提醒她周圍可能有潛在的敵人,于是收斂心神,不再胡思亂想,將注意力放在四周。
天色漸暗,他們來到附近一座開放式的小公園。
這里視野較為開闊,有路燈,行人相對來說也不多,倒是有幾對情侶并肩散步或者坐在長椅上卿卿我我。
“依依,我告訴你一件事,這兩天咱們好像正在被跟蹤,我以為是在跟蹤我,但好像不是,她跟蹤的好像是你。”他選擇在這里開誠布公。
陳依依訝然地轉頭四顧,沒有看到跟蹤者。
“跟蹤咱們的應該是一位擅長隱身術的超凡忍者,她…”
他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見十米左右的地方,在夕陽照射下出現了一個流動的光影,起初模糊,很快變得清晰,顯出女性的輪廓。
他的話噎在喉嚨里,與陳依依一起目瞪口呆地盯著這前所未見的一幕。
33號解除了隱身狀態,單膝跪地說道:“摩利支天菩薩大人,在下恭請您與在下一起返回東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