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馬上去拿!稍等!”
男人回過神,一頭扎進男孩的房間里,然后捧著一大堆零食出來。
“不許吃我的零食!”
小男孩看見自己最喜歡的零食被拿出來,橫眉怒目地攔在男人身前。
“寶貝!寶貝別鬧!明天爸爸再給你買,這兩位姐姐吃了幾袋,明天爸爸給你買幾袋,好不好?”男人壓低聲音哄道。
“不行!”小男孩梗著脖子,跺腳道“不行就是不行!”
“兩倍!明天爸爸給你買兩倍的數量,行不行?”男人商量道。
“三倍!”小男孩討價還價。
“好,三倍就三倍!”
男人答應之后,小男孩才不情愿地閃開,眼神里滿是憤怒與嫉恨地盯著江禪機和梓萱。
女人瞥見茶幾上擺著的都是超市里的低檔零食,心中大窘,“這是依依那孩子買的嗎?這些東西怎么能招待貴客?真是的,這孩子真不懂事!”
說著,她扯過一個垃圾袋,要把茶幾上的零食和點心當垃圾扔掉。
“等一下!”
江禪機攔住她,也攔住要往茶幾上擺放高檔零食的男人,“不必麻煩了,我們覺得這些零食挺好吃的。”
“這…”男人抱著零食,不知所措望向女人。
女人眼珠一轉,賠笑道“那就算了,快去看看冰箱里的菜和肉還夠不夠,如果不夠就去超市里買,否則去晚了菜就不新鮮了…你們難得來一次,一定會留下來吃晚飯吧?我們拿出看家本事來,肯定讓你們多吃幾碗飯!”
男人立刻跑去冰箱旁邊,清點冰箱里剩余的食材,盤算一會兒要做什么大餐招待他們。
就在幾分鐘前,江禪機還為吃不到陳依依家的晚餐而遺憾,但現在不知道為什么,他看見這對夫婦的嘴臉,肚子就不餓了,反而覺得很飽。
他又偷瞟了一眼胖男孩,總感覺那小子像是在用看殺父仇人的目光在看他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這小子了。
這家里的氣氛…實在很古怪,包括夫婦倆前倨后恭的態度轉變。
另外,就算陳依依沒告訴父母她考入紅葉學院的事,難道她父母不會從她的校服上看出來嗎?
除非…除非她和父母幾乎沒有正常交流的機會。
自從父母回家之后,陳依依一直垂頭站著,默默無言。
梓萱故作乖巧,“等晚餐的時候,我們可以去依依的房間玩嗎?”
“當然…”女人隨口一應,立刻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道“依依的…房間里亂得很,還是就在起居室里玩吧,正好我也想跟你們這些花朵一樣的女孩子說會兒話呢,呵呵。”
江禪機一陣惡寒,他還是頭一次被稱為“花朵一樣的女孩子”…她指的應該不是菊花的花朵吧?
梓萱既然已經察覺端倪,沒那么容易被糊弄過去,堅持道“亂沒關系,我的房間也亂得很…”
陳依依握住她的手腕,打斷她的話,另一只手又拉了拉江禪機,低聲說道“抱歉,今天就先到這里吧,改天再一起玩。”
她的突然出現令她母親一驚,埋怨道“這孩子,原來在啊,一聲都不吭,我還以為在她自己的房間里…這孩子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經常嚇人一跳…你們別見怪,這孩子從小內向,性格古怪,做事不過腦子,前幾天還用刀子指著她弟弟,現在又這樣陰陽怪氣的,我和她爸都搞不明白她整天在想什么…你們別理她的瘋話,一定要留下來吃晚飯!”
江禪機聽得疑惑萬分,他認識的陳依依跟她母親的敘述完全不像同一個人,他認識的陳依依惜字如金、為人可靠、在戰斗中隨時可以把后背交給她,她更不可能隨便用刀子指著普通人,那么是哪里出了差錯?
陳依依不容分說,用力拉著他們的胳膊,把他和梓萱牽向門口。
“那…那我們今天就先不打擾了…”江禪機打算等私下里再向陳依依問個清楚,今天就先離開。
“哎?別呀!留下一起吃晚飯!否則不是顯得我們招待不周嘛!”女人極力阻攔,搶先一步擋在門口,不讓他們走。
江禪機正左右為難,梓萱卻利用這個空隙,掙脫陳依依的手。
“抱歉,我借用一下廁所。”
說著,梓萱就跑向屋里的一扇窄門,用力拉開。
陳依依和她的父母同時臉色一變。
窄門里的空間在江禪機和梓萱面前展露無余。
“哎呀?原來這里不是廁所?”
梓萱故作驚訝,“不過這屋里還放著床墊,是誰的房間嗎?”
“不,那是儲物間,廁所在那邊…”女人快步走過去,想把門關上。
一支胳膊伸過來攔住了她。
江禪機沉聲說道“既然是儲物間,不是臥室,而且里面也不亂,那我們可以看一看吧?”
他當先走了進去。
儲物間并沒有用來堆放雜物,明顯有人在這里生活起居和睡覺。
床墊、折疊桌椅、簡易衣架,還有一只小型旅行箱,構成了房間里的所有家具。
江禪機在床墊邊看到了一面小鏡子、一把缺了齒的梳子、還有幾根中等長度的黑色頭發,以及…簡易衣架上掛著的一身校服,是他在報名考試那天第一次見到陳依依時,她穿的那身初中校服。
“這是怎么回事?這到底是誰的房間?”
聯想到陳依依和她父母的古怪態度,很容易就能猜到答案,但他不愿正視那個答案,他希望他們給他一個可以接受的合理解釋——比如說陳依依的房間正在重新裝修,只能讓她臨時住在這里。
但如果她的房間只是在重新裝修,為何她和她父母都極力掩飾呢?
任憑夫婦倆巧舌如簧,此時也不禁啞口無言,這是任何花言巧語都無法解釋的。
江禪機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他畢生以來第一次有揮拳打向普通人的沖動,但理智告訴他不能對他們動手,就算不考慮那條針對超凡者的鐵律,他們畢竟是陳依依在血緣上的父母,擁有一身怪力的他如果真的一拳揍上去,恐怕他們就不是受傷住院的問題了…
他不再理會任何人的阻攔,走到另外幾個房間門口,把房門全都打開,看到了一間普通的主臥室,一間各種玩具和零食琳瑯滿目的兒童房,還有一間落灰的畫室,畫室的墻紙是粉紅的少女色。
“梓萱,拜托你用手機把這里的情況全錄下來。”他吩咐道。
梓萱點頭,把儲物間和另外幾個房間的狀況全都錄進手機。
夫婦倆尷尬地對視,搜腸刮肚也想不出說辭。
“依依,拿上你所有東西,咱們走。”他走進儲物間,拎起那只小旅行箱。
梓萱把簡易衣架上的衣物疊好后裝進自己的書包。
陳依依默然地站了一會兒,彎腰撿起缺齒梳子和鏡子,裝進兜里。
她的全部家當就只有這些了。
“等等!你們要把我女兒帶到哪里去?”女人板起臉,伸開胳膊攔在他們面前。
“女兒?你如果還把依依當成女兒,就不會讓她住在這種地方了。”江禪機低頭盯著她的胳膊,“你是要限制我們的人身自由嗎?”
她訕訕地縮回胳膊,色厲內荏地說道“你們愿意走就走,我女兒哪兒都不會去!別以為是紅葉學院的大小姐就能為所欲為!”
“我們會走,依依也會跟我們一起走,如果你不服,盡管去找紅葉學院,我想老師們會很樂意跟你們打這場虐童官司,不要以為她是你們血緣上的女兒就可以為所欲為!”江禪機學她的語氣反唇相譏。
“你…”女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她還真不敢鬧大了,這幾年對女兒的所做所為,她心里是有數的。
梓萱先一步走出房門,在外面等他們。
陳依依換了鞋,站在門口回首望著屋內,臉上沒有表情,眼神也很平靜。從前幾天開始,她就對他們心如死灰,至今還留在這里的原因是因為她不知道何去何從。
相比于三位親人,她更眷戀這個家本身,她是在這個房子里長大的,留下過很多美好的回憶,但回憶也就到今天為止了,她的未來不屬于這里。
她輕松地抬腿跨出門檻,再也沒有回頭。
“留步,不用送了。”
江禪機最后一個出門,一條腿邁出去之后又縮回來,順手拎走帶來的果籃——不能把水果喂了狗。
三人默默無言地坐電梯下樓。
“咱們去哪?要不要我給老師們打電話,依依你暫時去住校?”梓萱問道。
江禪機很贊同,住校是最好的選擇,如果他是女生,早就住校了。
陳依依搖頭。
“那你有其他可以投奔的親戚或者朋友嗎?”江禪機問道。
她抬頭看著他。
江禪機“???”
梓萱試探著問道“是說…你也想去住出租公寓樓?”
這次她終于點頭了。
“啊?”江禪機愕然,“我住的那里你又不是沒去過,條件差得很,冬天冷夏天熱,還有個兇神惡煞般的房東…”
他心驚膽戰地看了看周圍,確認房東大嬸不在,“我勸你還是住校比較好。”
梓萱提出異議,“我覺得作為過渡,暫時住在公寓樓也不錯,至少比之前好多了。”
“這倒也是…”江禪機部分認同,公寓樓的單間雖然又窄又小條件又差,但終歸是完全屬于自己的空間,不用跟其他人共享,自由自在。
三人回到出租公寓樓,江禪機向房東大嬸簡單地說明情況,只說陳依依因為一些事情不能在家里住了,問還有沒有空房間。
“空房間倒是有,不過房租誰來出?”房東大嬸瞥了一眼他們那少得可憐的行李,猜出這個頭一次見到的女生八成是跟家里吵架離家出走了。
“呃…”
一提到錢,江禪機就蔫了,畢竟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而且這不是一文錢的事。
“既然是你帶她來的,那就算在你頭上了。”房東大嬸不由分說,扔過一枚房間鑰匙,正是江禪機的隔壁。
“大嬸,二樓還有房間沒?”他厚著臉皮問道,因為二樓是黃金樓層,既不像一樓那么亂,也不像三樓那么保溫差。
“謝謝大嬸。”陳依依沒有挑三揀四,直接把鑰匙收了起來,向房東大嬸低頭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