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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孤注一擲

  對江禪機來說,父母的信譽度已經降低到了冰點,若不是這個瓶子確有幾分可疑,他恐怕連信里內容的1%都不會相信。

  就算瓶子內側的字跡啟人疑竇,并不代表他就相信父母的鬼話,因為他還是個半大孩子,談不上見多識廣,也許大千世界里真的有在瓶子內側刻字的技術,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然而,他那兩個爛賭鬼父母似乎沒有被人大費周章整蠱的價值,而且以他對父母的了解,他們雖然嗜賭成性,卻從來沒有對他說過謊,當然日常生活中的小玩笑不算在內,這可能也是他們屢賭屢敗的原因之一,畢竟在賭場上爾虞我詐才能贏錢。

  如果父母對石頭、翡翠和瓶子的描述是他們親眼所見,沒有摻雜水分…

  江禪機凝視著瓶子里的不明液體。

  事到如今,他還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他失去了同學,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身份,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正常生活,連父母都基本相當于不存在了…

  剛才,他都已經做好坦然面對死亡的心理準備了,如果這液體是毒藥,他希望是最猛烈的毒藥,可以令他瞬間死亡的那種,至少比活活餓死要強得多。

  整天像老鼠一樣藏在陰溝里躲避債主的日子,他已經受夠了,即使這液體有1%的希望能令他隱身,他也愿意賭一把,從此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踏上尋找父母的旅程。

  想到“賭”字,他不禁自嘲地笑了,把一切押在渺茫的機率上,這可能是遺傳吧。

  瓶塞是與瓶身是同樣的透明材質,他認為是玻璃,但如果父母說的是真的,這里面的液體是某種不穩定的化學試劑,那可能并非普通的玻璃那么簡單,不過無所謂了。

  瓶塞的開啟方式很復雜,他研究了好半天,先擰再拔再擰,終于取出來了,三段式的結構似乎是為了確保密封性。

  他湊近瓶口聞了聞,沒有任何異味,也可能是他的嗅覺不夠靈敏。

  正好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他有些渴了,于是沒有進一步觀察,也可能是怕猶豫之后反而失去了勇氣,他很干脆地一仰脖,咕嘟咕嘟將瓶內的液體一飲而盡。

  他咂了咂嘴,液體沒什么特別的味道,不過液體里好像還有什么東西,類似珍珠奶茶里的粉圓,可能是液體凝結成的固形物,也可能是雜質或者別的東西,但他喝得太快了,等察覺到時已經咽進去了。

  算了,反正無所謂了。

  他把瓶子放回桌子上,靜靜地躺到了床上,等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砰砰砰。

  他緊緊閉著眼睛,攥緊了拳頭,心跳得很快,在寂靜的出租屋里格外響亮。

  盡管他認為自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但他畢竟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要說完全不害怕死亡,那是自欺欺人。

  他腦子里充滿了胡思亂想的念頭,一會兒想起過去的普通人生,一會兒浮現出父母的臉,一會兒又想到房東大嬸發現自己涼透甚至腐爛的尸體會是什么表情…總之各種思緒紛至沓來,再加上一整天沒吃過東西所造成的低血糖,令他的腦子昏昏沉沉的,思維變得格外遲鈍,倒是胃里似乎隱約涌起某種熱流。

  毒藥發作了嗎?

  也許應該死在外面,至少不要給房東大嬸找麻煩…

  他想掙扎著站起來,但眼皮變得格外沉重,無法阻擋的困意像山一樣壓住了他的身體,黑暗瞬間涌進了他的視野。

  江禪機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

  這是…哪里?

  夢里的江禪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他像是某種超然的視角漂浮在一片荒蕪的山谷上空,身體固定不能移動,如同安置在天空的一臺攝像機。

  幾座荒山包夾著一塊盆地,無論荒山還是盆地都是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機,連一棵草都沒有,更沒有動物,一切都像是靜止了。

  萬籟俱寂。

  他在夢中沒有時間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盆地之中隱隱傳來低沉的轟鳴,打破了絕對的寧靜。

  盆地最低洼之處突然鼓起一個土包,緊接著一股強勁的水柱破土而出,裹挾著泥沙與碎石噴起幾十米高,形成一道巨型噴泉。

  隨著水力的沖蝕,泉眼越來越大,更多的水涌進盆地,不一會兒就形成了一個小湖,湖中央水勢劇烈翻騰,大量泥沙漂浮在水中,非常混濁,看不清湖底。

  水位高度逐漸上升,湖的面積也越來越大。

  盆地不復存在,小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一個可觀的大湖。

  又不知過了多久,湖底的泉眼中似乎沒有更多水涌進來了,湖面漸漸趨于平靜。

  江禪機以這種超然的視角繼續旁觀,他什么也沒想,就這么呆呆地看著,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跟他無關,只是一場無聊的電影。

  沒有風。

  絕大部分的湖面波平如鏡,倒映著周圍的禿山。

  唯獨湖中央的一小塊湖面,不時有汩汩的氣泡冒出來然后迸裂,像是湖水之下藏著什么活物在呼吸,當然也可能只不過是泉眼里混進的氣體而已。

  按照正常邏輯來說,泉眼應該連通著某個地下湖,在壓力的作用下沖破地層最薄弱的部分涌出地面——江禪機的高中地理課本里是這什么講的。

  就算確實有大魚之類的東西被水沖進了湖里,那估計也是死路一條,因為這樣的窮山惡水,顯然是養不活什么大魚的。

  沒有外力擾動,湖水里的泥沙慢慢沉淀,湖水變得相當清澈,但是因為湖水很深,湖面之下十來米就已經是一片昏暗了。

  起碼湖面附近沒有魚蝦活動的跡象。

  死山,死谷,死湖。

  唯一會動的東西,只有湖中央偶爾冒出的氣泡。

  一個,兩個,三個…

  江禪機的意識很淡薄,呆呆地盯著氣泡,以及涌出氣泡的那一小塊湖面,若非如此,他甚至無法確定時間是否在流逝。

  好香!

  他突然聞到一股香味,是食物的味道,然后在腹中饞蟲的勾引下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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