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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洗腦(2)

  慶暦元年六月壬午(初五)。呂公著騎著馬,來到東華門下,奉命在此等候的劉永年立刻迎上前來,拱手作揖:“呂贊讀,在下劉永年,奉國公之命,特來迎接贊讀入春坊…”

  “有勞劉春坊!”呂公著立刻下馬回禮而拜,態度謙卑至極,毫無半分宰相之子的架子:“往后春坊之中,或許還需劉春坊多多提點一些…”

  “贊讀言重了!”劉永年打了個哈哈,便帶著呂公著,從東華門下,直入皇城。

  呂公著卻是心情忐忑,緊張不已。

  他找了個機會,趁機問道:“劉春坊,不知國公如今何在?”

  “正在與諸入宮大臣子侄做早課呢!”劉永年笑著答道。

  “早課?”呂公著不是很能理解。

  自上月甲戌,最后一位在京兩制官員子侄被送入春坊后,就鮮少有人能知曉春坊之中的事情了。

  因為,上月的那次刺殺,使得春坊戒備與警衛力量大增。

  風口之下,連汴京小報的大內密探,也不清楚春坊之內的變故。

  只是隱隱約約聽說了,所有春坊之中的大臣子侄,似乎都是親自受那位壽國公的指揮與口令行事。

  這就讓無數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紛紛彈冠相慶。

  因為,即使不提那些這位皇嗣身上如今的光環與傳說,僅僅是其為皇嗣,未來的君主,竟屈尊降貴,折節親為,替臣子教導、教訓子侄。

  這就已經是天恩浩蕩,更可成為一種正治資本!

  未來,就算這些人現在在春坊里的人再廢柴,再沒用,他們的腳色上也可以寫上一個‘隨龍人’的出身。

  這可了不得!

  為官轉遷任免,是有優先級的。

  更何況,那位國公身上,如今戴著不知道多少光環,有著多少傳說。

  特別是那得感生大帝授種痘法的故事,如今隨著種痘法從汴京,向全開封府普及,并開始在京東路試種。

  不分貧賤貴庶,無數百姓都得了恩典,紛紛感恩、膜拜,甚至在家里立生祠遙祭。

  于是有傳說,這位國公乃是帶著赤帝爺爺的眷顧的。

  只要在他身邊的人,必然為赤帝所護佑,無病無災,平安喜樂。

  此事,汴京上下都傳遍了。

  朝中大臣也難免不被影響,即使有人不受其動,卻也架不住他們家中妻子、老母信啊!

  老太太婦女們,最迷信這種傳說了。

  沒看到汴京城內外的寺廟道觀的香火,基本都是這些人撐起來的嗎?

  所以,大臣們基本都對自己在春坊的子侄無比安心。

  這些天來,基本沒有人去春坊探視。

  這也就使得春坊之中的事情,被人為的籠罩上一層神秘的面紗。

  哪怕呂公著,也很好奇。

  因為他的侄子呂安民,也在春坊之中。

  “贊讀放心…”劉永年神秘的笑道:“是好事!”

  “國公親為督辦、安排的功課…”

  “贊讀稍后便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早課的莊嚴、肅穆…”

  于是,當呂公著在劉永年的引領下,穿過被禁軍層層把守和嚴密設防的春坊外圍,進入內殿區時,他就聽到了一陣整齊、響亮和有力的誦讀聲。

  聲浪向潮水一樣,一波接一波,砸在他的耳膜,而那些文字,則如雷霆,直擊著呂公著的靈魂,讓他渾身戰栗,忍不住停下腳步,側耳傾聽那殿院之中的聲音。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月…”

  稚嫩而青澀的聲音,一遍又一遍,高亢而整齊的吟誦著。

  呂公著聽著,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正回頭笑瞇瞇的看向他的劉永年。

  呂公著動了動嘴唇,咽喉吞下一大口口水:“此大道之教也!”

  劉永年面帶微笑:“然,確為大道之教,吾初聞之時,如聞夫子講道,只覺有浩然正氣,充沛于心胸之間,激動之情,難以自抑,于是徹夜難眠,輾轉反側,幾不能自制!”

  “此…國公作?”呂公著小心翼翼的問道。

  劉永年點點頭。

  于是,兩人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呂公著低下頭去,想了許久,由試探著問道:“既有早課,必有晚課…”

  “晚課也是國公所作?”

  劉永年搖了搖頭,道:“晚課乃諸葛武侯之出師表!”

  呂公著這才松了一口氣,若晚課也是一篇這樣水平的近道之文。

  那他恐怕沒臉去見那位國公了。

  即使如此,呂公著的內心也是無比忐忑和自卑的。

  贊讀?

  他配嗎?

  呂公著深深的認為自己不配!

  于是,他馬上就擺正了自己的位置,他不是來教導那位國公的。

  而是來輔佐,來匡弼,來服侍的。

  這么一想,他心中的尷尬終于得以緩解。

  就聽劉永年道:“除了早晚雙課,國公還定了其他課程…此外還有諸般規矩與制度…”

  “真是圣心寬厚,仁德如海,澤被蒼生啊!”

  呂公著一聽,卻是嚇了一跳。

  這兩制官員的子侄,可都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除了家教嚴格的一些人外,其他人的子侄,那可都是嬌生慣養,脾氣和性子都大的很的。

  那么多規矩和制度…

  這些人會聽話嗎?

  要是有人頑劣,不小心牽連自己的侄子怎么辦?

  于是,呂公著小心翼翼的問道:“國公定下的規矩與制度,沒有人破壞吧?”

  “當然不會!”劉永年得意的道:“國公何許人也?”

  “天降圣王,布德施仁,圣躬親為,諸生除了感激涕零,全心全意的服從與忠誠之外,還能有什么其他想法?”

  他回想著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親眼所見的種種事情,內心無比感慨:“贊讀日后會親眼看到,什么是真正的圣王施教,有教無類,何為德音廣播,頑石自開!”

  “以吾觀之,當代書院的山長,都應該學學國公的教育之法!”

  “如此,翌日大宋,將人人成材,再無頑劣之子,再無敗家毀業之人也!”

  呂公著聽著,頓時神往不已,便道:“若如此,愿為國公身邊灑掃之人,服侍左右,此生不改!”

  儒生士大夫們,在年輕的時候,還是很可愛,很天真,也很單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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