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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良才美玉

  銓曹的身言書判,是一個比較復雜的過程。好在,今年富弼精簡了流程,省掉了最枯燥無味,也最容易被人主觀意志所左右的‘身’式,只是命人檢查了一下選人的身體,看看是否有無疾病。

  所以,銓試的速度較往年要快出不少。

  不過一個上午,便已經完成了大半選人的銓試。

  于是,相關結果立刻封檔,送到了富弼面前。

  大宋,是一個考試盛行的王朝。

  做官要考試、轉官也要考試,就連選官一樣要考試。

  自然,有考試就有獎勵!

  身言書判,盡管只是銓試的序幕,作為一個篩選的程序。

  但也是有獎勵的。

  按照制度,每歲銓曹三院,都會取身言書判的優勝者若干人,上報中書,由中書予以堂除。

  雖然每年名額都不多,可能也就三五人。

  但,這依然是堪比進士考試一樣激烈的競爭。

  富弼看著自己面前,堆滿的卷宗,他微微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后就開始審閱起來。

  作為流內銓的主官,富弼擁有所有的制度內的權力。

  自然,也包括了取這身言書判的優勝者。

  一張張卷宗看下來,富弼的神色漸漸疲憊、麻木起來。

  實在是因為大部分卷宗,都是了無新意。

  所有的問答情況,幾乎都和格式化了一樣,而答案則相差無幾。

  但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這就是大宋文官,人人保守,很少有人敢拿自己的官職來冒險。

  直到富弼看到了一份卷宗,才終于笑了起來。

  他拿著這卷宗給自己的副手丁諷看:“丁副使,你看,這相州的僧正,竟能想到以度牒而制番人的道理,值得栽培啊!”

  丁諷接過來,看了一下,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妙人!”

  在大宋,強盛至極的文官,什么事情都想管上一手!

  于是,這僧侶道尼,也難逃文官魔掌。

  想剃度對吧?

  不好意思,請拿度牒來。

  沒有度牒的僧道,就是野和尚!

  而這度牒,除了考試外,就只能從官府那里買了。

  于是,大宋朝廷將度牒當成了一樁生意經營,不拘什么人,都可以買一張回去。

  買了度牒的人未必要出家,事實上,如今大宋每年賣出去的上萬張度牒,有九成不是僧侶買的,而是商人、官員和地主。

  他們買度牒,純粹是投資、保值的考慮。

  因為,大宋的度牒市價一直在漲!

  太祖的時候,度牒是白菜價,幾乎不要錢,太宗時就能值個十來貫了,真宗晚年,一張度牒起碼值錢三十貫。

  而在如今,一張度牒的價格,至少八十貫。

  于是,只有傻子才不買度牒!

  國家也靠著賣度牒,歲入數十萬緡,于是也很歡喜。

  正因為度牒這買賣太賺錢,所以很少有人考慮將度牒當武器對外使用。

  但,這個相州的僧正卻在這卷宗上提出了,給一批度牒給元昊境內的番僧,讓他們擁有獨立建立寺院道觀的能力。

  這樣,這些人就有可能給大宋提供元昊的情報。

  即使不會,元昊境內的寺院一旦泛濫,也可以消耗元昊國力,令其自敗。

  什么叫人才?

  這就是啊!

  丁諷甚至起了愛才之心,對富弼道:“彥國兄,課利司不是還有一個闕官嗎?依我看,這僧正正好合適!”

  這就要提拔此人入京為鴻臚寺的官員了。

  雖然職位低微,但,卻是鯉魚躍龍門一般的升遷。

  富弼聞言笑道:“此等美才,豈能入京空耗其材?去歲,王師敗于三川口,戰歿者眾,官家有意于環慶路為諸將士建一寺觀以追福,此僧正剛好可以提點該院,既為將士祈福,又可就近施展才華!”

  丁諷想了想,于是點頭同意。

  兩人這談話之間,便定下了一個人的未來前途。

  富弼回到自己的座位,想了想,于是便在卷宗之中翻找起來。

  很快,他便找到了所有壽國公點名之人的卷宗。

  一個個看下來,富弼的神色漸漸嚴肅、鄭重。

  “皆有郡國之才啊…”他合上這些卷宗,內心的敬畏更加深重。

  之前,他看這些人的履歷,便已經為國公折服。

  但現在,看這些人的卷宗,卻不僅僅是折服了。

  而是徹徹底底的崇拜與敬服!

  沒辦法,壽國公所點名的人,每一個,在富弼看來,皆是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哪怕是哪個他最初以為是開玩笑的僧正官,事實也證明了此人,不僅僅是一個僧正,而且還有經天緯地之能。

  度牒之計,足可見分曉。

  更讓富弼深感震動的是,壽國公點名的人。

  有僧正官,有馬監,有地方上的監鎮,亦有三司的下吏,甚至還有一個伎術官。

這些人都很年輕,年紀普遍在三十歲以下,奇思妙想居多,但基本上都將自己的奇思妙想付諸了實際  譬如,那叫楊武的伎術官,是揚州的綾錦監。

  他在揚州管織戶的時候,發現很多織戶需要十二天才能織好一匹布,效率非常低下。

  所以他就想了個辦法,和織戶們定下契約,每個月只要他們上供三匹布就可以完成任務,剩下所織的布,只需要交給他材料錢,就可以自己自由支配。

  于是織戶工作積極性大增,每個月居然能織布五匹!

  由之,揚州綾錦院的織布產量在一年內就擴大了一倍!

  而織戶還沒有任何怨言,每天早早的起來織布,到晚上了還點著燈在加班。

  別說富弼了,就連丁諷都想要將此人調來汴京,去東綾錦院當差了。

  因為…

  大宋高階文官,每年都有絹布綢緞的福利。

  而這些福利,是綾錦院的織工織出來的。

  自然,沒有人不喜歡一個能提高織布效率的官吏升官。

  因為,這造福的是所有人!

  于是,丁諷在富弼身邊,看完那些人的卷宗,忽然問道:“彥國兄,您是從哪里知道這些良才美玉的?”

  富弼笑了笑,手指向上面指了指。

  丁諷于是肅然起敬:“您是說,壽國公?”

  富弼微微點頭。

  “真…圣王也!”丁諷徹底拜服了:“那…國公圣意是?”

  富弼搖了搖頭道:“暫未可知啊…大抵,國公是希望這些良才,能得到一個施展才華的空間吧?”

  “吾意皆除沿邊…”富弼問道:“繩武兄意下如何?”

  丁諷想了想,想起了自己父親丁度昨日的授意,要他盡量以富弼為主,于是道:“正言想的不錯,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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