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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知人善用(1)

  二月辛丑(二十二),鎖廳式前的第三天。流內銓衙署內外,就已經數不清的官吏,圍的水泄不通。

  雖然,流內銓只是大宋銓曹三院中官職最低的。(前面的資料有誤,今天查宋代官制辭表發現在太宗淳化四年,考課院已經被并入流內銓了,而后來的北宋銓曹四院,則是在神宗時才出現的)

  但毫無疑問,卻是權力最大的!

  因為,審官院管的京朝官,而且直接從屬于政事堂,受中樞大臣節制。

  至于三班院,則是由官家直接指派三衙官統領。

  只有流內銓,屬于吏部,但吏部現在名存實亡,只有個空架子。

  故,流內銓的自主性和獨立性非常強,權力自然也是極大。

  畢竟,宰輔執政官們,若無必要,是不會插手和干涉區區流內銓的選人磨勘之事——審官院的京朝官磨勘轉官任免注闕就已經夠他們忙的了。

  也正是因此,官署之外的官員們,大都是忐忑不安的。

  尤其是那些新人以及年年來此的老人。

  新人忐忑容易理解。

  老人忐忑更容易理解。

  因為大宋官員太多了!

  但,位置卻就那么幾個,更關鍵的是祖宗有法度規定,每一個官員只能在一個職位上最多做滿一任。

  這一任可能是三年,也可能是三十個月,也可能是二十個月或者更少。

  但,不管多久,任期一到,這個官員就得收拾包袱,來汴京銓曹待選。

  政績足夠或者人脈強大或者鈔能力強大的,自然是有驚無險,可以順利除授新職,有時候運氣好還能越過本身資序,理為更高級的官員。

  若既無政績又無人脈,也沒有鈔能力,運氣也欠佳的話。

  那就有的等嘍!

  因為,官員太多,而大宋立國又已百年。

  所以,陳陳相因,官官相加。

  于是,一個官員最常遇到的情況就是:他來到這銓曹,順利的交付文字,辦完除授手續,銓曹官也給他畫押用印了。

  然后,他就會發現,自己被除授的那個職位上現在有人!

  所以,只能是要么選擇換一個官職,要么等著那個人卸任,自己再替補上去。

  換一個職位的話,銓曹官可能就會不樂意了,而且,即使重新選擇,結果恐怕也差不多。

  由之,大宋官場上出現了奇觀。

  通常,一個官職上,通常前任離任了,但他還沒有在新崗位上就任,所以他的頭銜依然是某某某官,但這個位置上,已經來了新官人了,然后,還有一個在等著接替的。

  這三個人,在理論上都是某某某官。

  只是只有在任在工作的有俸祿和料錢可以拿,其他兩個,就只能吃自己。

  這就是冗官。

  發展到如今,一些熱門的官職上,排隊等候接替的人,有些時候可能多達十幾人。

  換言之,有人就算等到死,恐怕也等不到上崗的那一天!

  所以,前些天,中書發布赦命,從州郡有司招募九品、八品的干吏前往沿邊,為弓箭手屯田指揮,愿意去的且選上的,每任減磨勘一年,有功及考績上上者,中書予以堂除。

  于是,大宋二十二路州郡的幕職官,一下子就熱情似火。

  短短數日,報名者竟達千人之眾。

  甚至還有人寫了萬言書,向中書表達自己愿意‘為國捐軀’的決心。

  而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待機的官員。

  是故,這些按照制度來到這流內銓中的官員,除了少數人外,大部分人都是心事重重。

  于是,就三三兩兩的湊到一起,閑聊著各自的見聞,來打發時間。

  “聽說了嗎?”一個穿著綠色官袍的低階文官悄悄的說:“就昨天,樞府堂除了陜西延州指揮狄青為延州鈐轄,本官升為西上閣門使!”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炸掉了。

  從指揮到鈐轄,這可是跳級了啊!

  更不提本官直接拔擢為西上閣門使,這可是正六品的武職,而且是京朝官!

  而那個叫狄青的之前的本官是什么?

  殿直?侍禁?還是干脆是個無品的小家伙?

  換而言之,那個叫狄青的幸運兒,一夜之間就鯉魚躍龍門,成為了國家未來的大將種子!

  “諸公是不知道…”有消息靈通的官員小聲的道:“這狄青的舉主都是誰…”

  “破白的是陜西經略安撫副使范希文…”

  “其后聯保的是陜西轉運使龐醇之、陜西經略安撫副使韓稚圭和環慶路副總管知慶州任佑之,給他合尖的是陜西經略安撫使夏子喬…”

  “嘖嘖嘖…整個經略司上下文武重臣,一起聯名作保啊…”

  “這是要上天啊!”

  其他人聽了,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吾聞沿邊立功,升遷奇快,除授及時,果然名不虛傳啊!”有人嘆道:“如是此番,吾能除授陜西官職,哪怕要等上幾年,吾也是愿意的!”

  其他人紛紛點頭,然后想到了什么,就又不自信的搖頭起來。

  現在,大宋官場上最熱門的官職,就是陜西的官職,重點則是麒延路、秦鳳路、涇原路和環慶路沿邊州縣的職位。

  現在,沿邊的一個監鎮,只有空缺下來,都可能有十幾個人競爭。

  許多有前途的官員,甚至寧肯放著現成的職位不去,也要守著沿邊的一個位置。

  沒別的原因,就是升官快,而且轉官快。

  尤其是對選人們來說,沿邊官職的優勢,簡直堪比進士。

  沒辦法,大宋選人要經歷四階七循,靠熬是熬不出頭的。

  只能是想方設法的找這種捷徑,哪怕拿身家性命去賭,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愿意的。

  不然,前段時間,中書募人往沿邊,還要轉武職,但為何應者依然是絡繹不絕?!

  甚至還傳出了有上界乙榜進士和學究出身的官員,也參與了報名。

  面對如此激烈的競爭環境,大多數人心里面是清楚的,自己是沒有指望的。

  旁的不說,這次流內銓能夠拿來選官、轉官的沿邊官職,最多也就一二十個。

  但,在這流內銓外候著的人卻足有上千。

  僧多粥少,沒有足夠強硬的底氣,那里能得選沿邊?

  能有一個可以上任做官的位置就不錯了。

  甚至,對大部分人來說,能過了今天的身言書判試就已經是阿彌陀佛,不敢多望了。

  在這忐忑不安的氣氛中,流內銓的正門,被幾個官吏推開了。

  于是,大宋慶暦元年春銓的帷幕正式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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