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粵東廠區。
不大的出租房內,黃勇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出租房內。
他今天在廠房里,努力工作了一天,身心疲憊。
他躺在床上,正打算打開抖映,刷一刷短視頻,手機界面,就有電話打入。
是自己的父親。
黃勇接通了電話,對著那一頭疲憊道。
“喂,爸。”
電話那邊是一個老人有些激動的聲音。
“喂,小勇啊,你回屋子了嗎?”
“我剛剛回來,爸,你怎么了?”黃勇聽得出,自己的父親似乎有什么話想說。
“小勇,還有兩個月不到,就是春節了,今年你回家過年嗎?”老爸忐忑問道。
回家過年?
這個詞在黃勇的心頭一閃而過,他想要回家,卻有些猶豫。
因為廠里許諾的春節三倍工資,實在太讓他心動了。
“爸,我…”話到嘴邊,他又說不出口。
沉默。
父子之間的沉默。
已經說明了答案。
“你已經兩年沒回家了,你媽走了,爸我想見見你。”父親那邊哀求道。
“爸,我也沒辦法,廠里說春節期間,三倍工資,過年當天加班,老板還會發紅包,一個春節起碼能多賺一兩萬。”黃勇猶豫了一下,還是堅持。
片刻后,對面是老人顫顫巍巍帶有商量和懇求的語氣。
“那,中秋回來嗎?”
“中秋就放一天,換車都不夠。”黃勇無奈道。
“那國慶回來嗎?”父親又問道。
“爸,今年我就不回來了,等我今年攢夠了錢,明年一定回來過年。”黃勇篤定道。
“唉…”話筒對面,隱約可以聽見父親的嘆氣聲。
“爸,對不起。”黃勇無可奈何道。
“不用道歉,賺錢重要,那小勇你多注意身體,別累壞了身子,不用擔心我,我這邊一切都好,你忙我就先掛了。”
電話掛斷了。
“嘟…嘟…”
傳來了嘟嘟的提示音。
黃勇明白他又讓父親失望了。
可是,他沒有辦法,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賺錢機會。
他們這類人,哪怕只是生存,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他看著手機屏幕,心中默念道。
“爸,再等我一年,我明年一定回家。”
關閉了通話的頁面,黃勇躺在床上,準備刷一刷抖映的短視頻。
這時,一則公益廣告的視頻,推送到了他的眼前。
出于習慣,黃勇點開了視頻。
畫面不同于以往,一則標題出現在他面前。
《父親的旅程》——京都電視臺作品。
父親的旅程?
因為父親那個標題,讓黃勇有了看下去的想法。
畫面的開頭,是崇山峻嶺。
一個老人的背影,夾在山頭中間。
他左手拿著一個蛇皮編織袋,右手提著菜油桶,里面裝滿了水煮蛋。
筆直地眺望山的遠方。
與此同時。
老人的正臉給了出來,是一張黝黑蒼老的臉,布滿里皺紋,頭發發白,眼神充滿了生活的艱難。
和絕大多數人的父親一樣。
看到這一幕,不禁讓黃勇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他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通紅。
此時,畫面里,響起了一個操著不熟練的普通話的青年男人的聲音。
“記憶里,我爸總是很嚴肅。”
一段舒緩清幽的音樂響起,讓人心情也有些沉重起來。
老人,正坐在一座老舊的木門前,眺望著遠方。
男人的旁邊繼續響起。
“小時候,我惹他生氣,總挨揍。”
畫面一閃。
灰白配色。
是一個男孩,被自己父親用厚重的手掌,捏著臉。
這是父親對男孩的懲罰,不過男孩雖然眼淚汪汪的,卻不服氣地看著父親。
不由自主,這個男孩讓黃勇想起了小時的自己。
和這個男孩幾乎如出一轍。
“老家沒有電話,我給他買了手機,他也不會用,有事,只能打給鄰居…”
畫面開始閃爍穿梭,給出了一幕幕古樸的山區村莊的生活。
孤寂的小院,老人獨自坐在院子里,看向空無人煙的院子。
有時又蹲坐在門口看向蜿蜒的的山間小路發呆。
“今年太忙,沒時間回家過年了,不知道爸,會不會發火?”
旁白聲中,父親在村子的露天理發店理發。
伴隨著大提琴聲響起,只覺得讓人有一股揪心的感覺。
這讓陳勇心頭一酸,自己這兩年都沒有回家過年,自己的父親,會不會也和畫面里一樣,孤零零一個人在破舊的院子里,消磨時光?
畫面變化。
山路上。
老人背著一個編織袋,左右手都提著行禮,一個人走在山間路上,要走出村子。
一步,一步,踩在石頭上,響起低沉的腳步聲,卻無比堅定。
老人走了很久,知道夕陽下上,才運氣好坐上了一架柴油的拉貨車,來到了村子外的車站。
可惜,夜晚到了,車站關門了。
燈泡亮了一下,又因為供電不足,滅了。
老人只能在車站外的一間破屋子里,用木柴生火,蜷縮在火堆上,熬過這個寒冷的冬夜。
第二天。
老人背著行李,坐上了大巴車,又換乘了綠皮火車。
一路上翻山越嶺,過橋涉水。
車窗上,是他一雙迷茫的眼神,看向大山外的風景。
又經過幾天的顛簸,終于來到了他的目的地。
而越帶哽咽的男人聲音,再次響起。
“這是我爸…第一次自己…出遠門…”
“他以為外面的世界,也像村子里那么大,下了車,就能找到我…”
畫面中。
老人在車站站臺,徘徊了好久,面對陌生的環境,借著告示牌才勉勉強強找到了出口。
老人掏出一本破舊的電話簿,找到自己兒子的電話,在一個公共電話內想要練習兒子。
老人小心翼翼,一個一個號碼,按下了按鈕。
“喂!喂?”
可惜電話沒有撥通。
“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后再撥。”
旁白再一次響起:“可是鄰居家的小孩,幫他抄錯了電話…”
一次。
兩次。
電話回復都是空號。
鏡頭給了老人雙眼一個特寫。
老人那張布滿褶皺的臉龐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不滿,焦急,惶恐已經迷茫和無助…
這畫面,沒有一絲言語。
可就是這樣的眼神,當場把許多人看哭了。
陳勇看到這一幕更是潸然淚下。
但,這只是一個催淚的開始罷了。
下一個場景。
烏云密布,無情的雨點,伴隨那句冰冷的空號提示,響徹在父親腦海里。
只身在外,老人孤零零站在空曠的車站前,看著這個陌生的繁華都市,卻無處可去。
他佝僂著身子,躲在車站的一出角落里避雨,手里提著一大包行李,落寞地蜷縮著。
哪怕風把雨點吹進,落在他的身上,他也完全沒有察覺,心里只有無法聯系兒子,自己無處可去的心灰意冷。
老人低著頭,緊緊抱著那一桶水煮蛋,低著頭,無聲地沉默著,不知道是否在隱藏自己的淚水。
夜晚。
一個女職員拿著手電筒,在車站內巡查。
然后就發現了老人獨自一人,抱著一大堆行李,躺在地上睡著了。
“大爺!大爺您醒醒。”
“怎么一個人睡在這里?”
老人爬了起來,目光閃爍,在手電筒的燈光下,更顯得孤獨和無助。
這一幕,讓所有觀眾,只覺得情緒都無法壓制,配合上那背景音樂。
苦悶。
壓抑。
悲鳴。。
莫名的想要,哭出聲來!
聯想起他們所有人的父親,只覺得想要放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