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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殺人魔(九)

  說完,她微微偏過頭,示意了不遠處的茶幾。茶幾上放著牛皮紙質地的文件袋,看著已經被開封過了。我走過去將其拿起來,只見里面是疊放好的紙質資料。抽出來查看,發現是最近這段時間,在河貍市的黑色地帶所發生的種種新聞。說是新聞,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知曉的,想來是她通過自己的某些途徑,從地下情報商手里購買得來的吧。河貍市對于她而言并非熟悉的城市,她必然會盡可能地從各個方面,積極地補充有關于這座城市的有用信息。

  紙質資料里也有與我相關的信息,甚至有“我”的照片。從拍攝角度來看,應該是監控攝像頭所拍下來的。畫面如下:在月黑風高的河畔上,“無面人”佩戴短喙鳥嘴面具,身穿黑色長風衣和獵裝,猶如靈異照片上的鬼魅一般,匆匆地經過此地,似乎正在尋覓自己的獵物。xwww.xm.x

  因為畫面的分辨率相當低,光線也根本不充足,所以照片模糊得像是被浸泡過的水墨畫,反而更加像是靈異照片了。

  而這個“無面人”,當然也不是真的我,而是無貌殺人魔。

  “所以?”我轉頭問她。

  “照片中的時間,是兩天前的晚上八點半。”她說,“而當時的你則在我家里。”

  我不置可否地沉默。她繼續說,“而在更加之前,穿著同樣裝束的無面人,刺殺了炎魔的父親。”

  “這就是你的全部根據?”我問。

  “或許你也有理由去殺死這個叫作徐全安的老人。但無論是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不至于在他的壽宴上,當著炎魔的面去殺。這也算是我迄今為止對于你的評價雖然你在必要時不會忌諱高調的作風,但是如果有在暗中活動的條件,你也絕不會愚蠢到主動舍棄這種優勢。哪怕是為了給某些潛伏在暗中的敵人制造恐慌,這也得不償失,只會白白招來炎魔的仇恨而已。”她說,“況且,你與他之間,本來應該是有著休戰協定的,不是嗎?據我所知,你曾經與他聯手搗毀了河貍制藥老板的陰謀,他在那以后也沒有來找你的麻煩。如果你去刺殺他的父親,只會減少一個無比得力的朋友,再增加一個身懷特級靈能的敵人而已。沒有比這更加不劃算的買賣了。”

  “除非刺殺徐全安的不是我。”我接過了她的話,“而這照片則令你更加確信了。”

  “正是如此。”

  我思索片刻,然后決定承認,“你是對的。”

  “我有什么能夠幫助到你的嗎?”她微笑道。她大約也看出來了,如果我不是需要她,是不會如此簡單便承認的。而她也想要借此機會增進與我的搭檔關系,所以才會故意顯示自己的知情。

  “我有一事,需要借助你的知識。”我說。

  她點頭,“洗耳恭聽。”

  我將無貌殺人魔的事情告訴給了她。

  “原來這不是為了給你潑臟水而巧妙偽裝成你的敵對者,而是從怪談中誕生出來的精靈…”她面露意外,然后沉思,“并且還是從瀕臨消失的怪談中誕生出來的…”

  “你的知識遠比我淵博。所以我想要問你,為什么這個精靈沒有在怪談的高峰期誕生,反而是在如此低谷的時期誕生了?”我問。(、域名(請記住_三<三小》說(網)W、ω、ω.x、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首先,我要糾正你的一個誤區。”她指出道,“精靈未必是很多人的思念交織而成的,哪怕是只有一人的思念,精靈也有極低概率從中誕生。”

  她想了想,又說,“但,確實,高峰期沒有誕生的精靈,卻在低谷期誕生了。若是全部推給概率因素,那也未免過于粗神經。你身為當事人,對此是否有什么推測?”

  “是否與我的復出有關?”我問,“因為我復出的消息傳播了出去,間接地使得無貌殺人魔的怪談出現了變化?”

  “這個怪談是因為你在黑色地帶的傳聞,而在表面社會上形成的產物,如今話題度已經完全冷卻,哪怕想要變化,也沒有變化的土壤了。黑色地帶的居民們所害怕的也僅僅是真實的無面人,而非虛假的無貌殺人魔。”她搖頭。

  “但是,無貌殺人魔卻具備了我的所有能力。而在它本來的怪談中并沒有這種要素。”

  “這是因為你的存在。無貌殺人魔是與你具備高度關聯的精靈。以故事創作來比喻,如果說無面人是你的原創故事,那么無貌殺人魔就是基于對前者的二次創作而形成的同人故事。”她解釋,“因此,哪怕是怪談中沒有描述到的能力,只要你有,那么它也會繼承過去。甚至連行動模式也會以兼容為前提被拷貝過去。比如說過去的你是以獵殺靈能罪犯為主的,那么它也會變得以獵殺靈能罪犯為主。”

  “可徐全安不是靈能者。哪怕他有著秘而不宣的靈能,但至少我不是。而它則將我們全部當成了獵物。”

  “是的。不僅如此,在怪談中,無貌殺人魔還會將受害者拖入陰影的世界,無止盡地施加折磨,但是它卻相當爽快地殺死了徐全安…”她也跟著思索起來,然后遲疑了下,說,“我有那么一個推測,你聽聽就行,但千萬別當真。因為我也沒有把握。”

  “請說。”

  “根據我的學識,假設無貌殺人魔并非基于極端巧合因素而誕生,而是基于人工因素而誕生的,那么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她說,“有那么一群動機不明的人,大約數十人…不,很可能有兩百人以上,在不借助網絡的前提下拉幫結派,然后在現實世界的某處,定期舉辦以交流這個怪談為主題的地下集會,并且像是狂熱信徒一樣對怪談信以為真…那么就有讓怪談成真的土壤了。”

  我聽了這個假設,因為太錯愕了,所以反而毫無真實感,只能反問,“你認真的?”

  “我說的不是一定能夠成真,只是有成真的土壤而已。”她說,“怪談大約也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了細節上的改變吧。如此一來,前面的矛盾也能說得通。”

  “不,我說的是這個所謂的狂熱集會,真的有可能存在?”

  “沒辦法,既然如今把這個怪談掛在嘴邊的人已經很少,那就只能假設剩下來的人們有著相當高的熱情了。”

  “如果這個怪談真的具備那種魔力,反而不會讓話題度那么簡單就冷卻吧。”我提出異議。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她不置可否地說。

  謎團沒有得到解答,反而越來越多了。

  我心中嘆息,然后問:“它以后大約還會再次襲擊我。在解決它以前,為了避免將你卷入,我最近不會再來了。”

  “如果是這樣,我倒是有個方法,能夠說給你聽。”她微笑著說。

  “回避它的方法?”我問。

  “不,正相反。”她說,“是召喚它的方法。”

  她繼續說,“你作為它的原型,與它在靈魂層面上密切相連,并且它對你殺意盎然。因此,只需要布置相當簡單的小儀式,就能夠讓它立刻鎖定到你的位置。”

  “然后它就會從陰影里跳出來殺我?”

  “是的。”

  這種自討苦吃的儀式到底有什么用處?我本來想這么說,但這還真的很有用處。因為這意味著我能夠自己選定有利的戰場與它戰斗,或者讓它傻乎乎地踩進我事先布置的陷阱里來。而且它好像還沒什么智慧,這就更加能夠利用了。

  她將儀式傳授給了我。的確是相當簡單的小儀式,只需要我用自己的鮮血,在任意的平面上繪制特定的符號,然后心中默想無貌殺人魔的形象就可以了。幾秒鐘就能夠完成,哪怕現在召喚也可以。

  聽說有些靈能者能夠召喚靈體為自己而服務,都靈醫生曾經也施展過這種術。而這些人則被稱為降靈師。現在的我也勉強能算是降靈師了,而我身為降靈師唯一的技能,就是召喚出來一個只知道殺我的精靈。并且我還必須對傳授我這個術的人說聲多謝你的幫助,這個世界真是太荒誕了。

  這個人甚至還在問我,“我還有什么能夠幫到你的嗎?”

  “有。”我拿出了那把在與無貌殺人魔的戰斗中成為制勝關鍵的短刀,“關于這個,我有些事想要問你…”

  片刻后,我從她的口中得到了答案。

  “謝謝。”我收起了短刀。

  “你走以后,這里會變得很寂寞啊。”她嘆息。

  “我還會再來的。”

  “希望這一天不會太遠。”她說著,想了想,又說,“還記得你上次給我念故事書的事情嗎?”

  “記得。”我說。她沒有能夠捧起書本的雙手,也沒有能夠書本的雙眼,而用靈感強行捕捉光線信息則相當容易疲憊。因此就在不久前,我給她念過書架上的故事書。

  “還能再念給我聽嗎?”她問。

  “現在?”

  她有點忐忑地問,“就當是剛才的咨詢費,好嗎?”

  “可以。”我點頭,“故事會念給你聽,咨詢費也會照付。”我還沒有恬不知恥到用念故事這種程度的小事來代替咨詢費的地步。

  “謝謝你,無面人。”她微笑道,“愿好運與你同在。”

  我接受了她的祝福,然后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大熊貓文學    降魔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