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條游蕩之暗的速度極快,轉眼間就沖刺到了我的身前。
我被迫急速后撤,但是還沒來得及站穩,就看到前方轟然襲來了一道威力極猛的黑風團。這聲勢就像是脫軌的列車迎面向我壓來,我只能夠再次避開,以免被這招打中。但在避開以后,那三條游蕩之暗又來到了我的跟前,令我只能繼續采取規避的動作。
純粹以距離而言,倒也不是沒有其他幸存者比我距離游蕩之暗更加接近的。但是游蕩之暗似乎是認準了我,而對其他幸存者興趣缺缺,就像是正在嚴格遵循暴烈的命令一樣。當然,暴烈不可能有指揮亡靈的本事。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游蕩之暗能夠識別夢境居民與真人。并且比起夢境居民,更加喜歡狩獵真人。
胡麻敘述中的狼人也是如此,一出現就直接襲擊胡麻,而對二重身徐福和孩子們不理不睬。
說來也真是諷刺,雖然我從都靈醫生那里得到了對于暴烈有著一擊必殺優勢的“咒毒短刀”,但是暴烈也針鋒相對地引來了能夠對我一擊必殺的“游蕩之暗”。并且棘手的是,因為游蕩之暗只會貼著物體表面活動,而暴烈則會飛,所以他不會成為游蕩之暗的狩獵目標。
“怎么了?速度比起上次戰斗的時候慢了不少啊!”暴烈猖狂地大笑,同時繼續扔來黑風,“再保留實力的話可是會被這些亡靈接觸到的。一旦被接觸到會有什么下場,你是明白的吧?還是說——”
他的口吻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你不是在保留實力,而是變弱了?”
聞言,我并不驚慌,只是專心移動。如果他真的這么相信,并且掉以輕心,那倒是好說多了。
但很遺憾,當我突進到距離他比較接近的地方之時,他依然謹慎至極,立刻轉移到了更加遙遠的地方。
“你以為裝出虛弱的樣子就能夠騙過我嗎?你一定是在演戲,我是不會上當的。”他對我說,然后環視周圍,“都鬧成這樣了,預言家還沒有出來。結合避難所外圍的濃霧來看,他是真的死了啊。既然如此,那么避難所內部肯定存在另外一個映射體,否則小鎮噩夢早已重啟了才對。”
他又看向了我,“另外一個映射體應該是與預言家有著密切關系的人類才對。兩個映射體不可能孤立存在。你們在避難所內部待了這么長時間,肯定已經有所把握了吧?到底是誰?現在說出來,我至少能夠饒你不死。”
“然后任由你回到現實世界,對都靈醫生動手?”我反問。
“哼…”暴烈話鋒一轉,“你不認為這些夢境居民值得同情嗎?”
我以為他是要拿幸存者們作為人質逼我就范。然而他好像沒這意圖,估計是也不認為這行得通。他只是說:“他們所生活的這個夢境世界,既沒有真正的歷史,也沒有真正的回憶。與某個思想實驗中所假設的‘五分鐘以前被創造的世界’無異。或許他們都以為這個小鎮曾經真的有過一段和平的日子,但那都是沒有過的事情。
“而預言家那人,看似是避難所的領袖,但既然是夢境魔物的映射體,肯定也懷揣著不為人知的痛苦秘密。但他一定無法想象,連自己所懷揣的痛苦秘密,也僅僅是‘五分鐘’以前被創造的虛假產物而已。何其諷刺!
“但是,我們的世界,就一定不是如此了嗎?
“或許我們以為的真實,也僅僅是其他人的一場大夢,又或者僅僅是一部電影,一款游戲,一本小說…我們以為自己的世界有著漫長的歷史,但或許一切都是從不久前開始的。所謂的‘漫長的歷史’,與這個小鎮的‘和平的過去’一樣,僅僅是故事的背景設定而已,實際上根本沒有真實發生過。
“哪怕退一步說,一切都是真實的,但我們真的就活在真實中了嗎?我們人類的知覺如此狹隘,只能攝取有限的信息,再以低級的方式加以處理,才能夠形成世界的影像。看似活在真實中,實則與活在自己的腦細胞所編織出來的幻覺世界之中,又有什么差別?
“而我,只是想要從一個不那么美好的幻覺世界中,前往另外一個美好的幻覺世界中而已,這到底又有什么不可以?
“為什么非得阻止我?”
“我對你這好像中學生在床上輾轉反側時折騰出來的世界觀沒有興趣。況且,都到了這個地步,你不至于以為只要動動嘴巴就能占到便宜了吧?”我反問,“還是說,希望我把上次的話在這里重復一遍?”
“上次你我不分勝負,但現在是你處于劣勢。這樣還不愿意投降?”他說。
“如果我投降,你就會善罷甘休?我還沒有那么天真。”我說。
“哼…沒錯。”他沉默了下,然后露出獰笑,“放任你這么個危險人物四處行動,我連做夢也要擔驚受怕。所以,你想的沒錯。為了得以安心,我必須趁此機會,把你在這里斬草除根。”
說完,他加快了自己的攻勢。
“絕境”指的或許就是這么一回事。
三條游蕩之暗誓不罷休地追趕我,暴烈在空中接二連三地發出攻擊。雖然這座原型是百貨商場的避難所有著足夠寬敞的閃躲空間,但是因為高度也足夠過頭了,所以也給了暴烈很大的便利。其他幸存者都拿起了槍械去攻擊暴烈,卻完全無法貫穿他的靈能護甲。而我也無論如何都攻擊不到暴烈,反觀暴烈只需要攻擊到我一次,我就徹底完蛋了。
但是,那又如何?
被打中一次就結束,對他來說也是一樣,而對我來說則早已是家常便飯。
在條件完全不利的情景中奮戰,這更是沒有靈能的我在與靈能者戰斗的時候的慣例。
如今的我絕不是在順風順水的處境中成長起來的。克服逆境,甚至是克服絕境,這才是我一直面對的挑戰。過去遠比這更加艱難的戰斗我也都走過來了,沒有道理僅僅因為這種程度的壓力就垂頭喪氣。不過是打中他一次而已,我一定能夠辦到。
但是,我習慣性地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此刻在戰場上行動的人,不止是我和敵人而已。
過去的我在戰場上基本都是孤軍奮戰,前任搭檔也不過是后勤支援而已。我總是僅僅考慮自己如何行動,因此像是“胡麻悄然出現在暴烈后方的四樓走廊上”這種事情,坦白說根本不在我的計劃里。而暴烈或許是對我過于關注,或許是我孤軍奮戰的態度過于理所當然,當胡麻從四樓走廊上一躍而出,并且從背后抱住他的時候,他也是始料未及。
然后,胡麻爆發出來特級靈能水平的烈焰,宛如空中出現了一輪小型太陽。